圣上执掌天下,后宫却空乏。只有寥寥几位嫔妃,但却都很争气,所生都是皇子。其中太子应堃为皇长子,又是正宫昭皇后所出,加之出生时颇多异象。故圣上打破祖制,破例在他一出生就封为太子。据内务府史官记载,昭皇后孕后,宫里女医推算的产期本在次年的正月十五后。除夕那天,白天昭皇后还好好的带领着后宫嫔妃祭祖敬神。只是在晚间陪圣上守岁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困倦,圣上就让她在御榻之上睡了。将近五更天的时候,熟睡的昭皇后忽然惊叫一声醒来,随即就腹痛难忍,不多时,太子就出生了。彼时正值宫墙内外欢声雷动,烟花满天,家家户户都在接神。圣上当时就大喜道:“真乃天将神儿啊!”事后问起昭皇后,昭皇后说,她睡梦之中忽见一条金龙扑入怀中,一惊便醒了。而宫中夜观天象的法师,也说其时天上有一道紫气直入宫中,究其方位,正是圣上和昭皇后所在的正和殿。
如此种种天降祥瑞,都主太子日后必是位仁德圣君。太子也不负众望,不仅中正平和,人品贵重,且德才皆备,深受臣民之爱戴。谁料贵人多磨难,年方三十便一病不起。圣上这些年殚精竭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平稳继位铺路,太子若是有个好歹,这一时之间,让他把这万里锦绣江山托付于谁?
二皇子应珏?还是三皇子应弘,四皇子应治?或者五皇子应沣?知子莫若父。圣上慧眼识人,对这几个儿子的习性早已了如指掌。二皇子倒是年龄相当,可生性刻毒,轻狂自大。好听小人之言。若是把皇位传给他,只怕非但江山不保,皇子们也性命堪忧。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把二皇子列在考虑范围之内。其余三皇子鲁莽,四皇子奸邪,五皇子跟瑞皇子尚且年幼……
圣上只觉得一阵无力,放在几案上的手啪嗒一下跌落在腿上。
“大胆洪泰祥!竟敢在圣上面前如此胡言乱语,你可知罪!”荣喜上去就要拖洪泰祥出去。却听圣上缓缓说道:“去太子府。”
圣上仿佛霎那间老了十岁,站起身来,腰身都有些佝偻。
太子府就在春暖阁西侧不远。这时圣上有意而为之,方便他一有闲暇就可传太子前来受教。他处理政事也会传太子前来旁听,问他的意见。如此耳濡目染之下,太子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君主了,便是现在继位,也一定能驾轻就熟。
圣上止住了荣喜的通传,疾走两步进了殿内。
只见太子双目紧闭,头歪斜着睡在枕上,往日里剧烈起伏的胸口看上去没有一点动静,鼻孔也不见一丝翕动。
“堃儿!”圣上不觉失声叫道。
“圣上!”几个婢女正闲的打盹,听出圣上的声音,慌得眼睛也没来得及睁开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堃儿这是怎么了?”圣上顾不得别的,只是问道。
“太子刚服过药,说有些累,就睡着了。”婢女们忙道。
“睡着了?”圣上不敢相信,俯身细看着太子,这才听见细微的呼吸声。他略略松了一口气,回身问道,“人都到哪去了?怎么就你们这几个?门外连一个候着的也没有?”
“许是正在药房煎药。”为首的一个婢女战战兢兢的答道。“太医吩咐此回开的药药性较前几回的都重,需要少量多次服用,月儿姐姐怕一次煎出来走了药性,便喝一次煎一次。”
“嗯,她倒是想的周到。”圣上点头道。又问,“这回吃的是哪位太医开的药方?”
“是汪太医送来的,说是从民间寻到的偏方,专治太子这病症。”婢女答道。
“宣汪太医。”圣上道。
“宣汪太医到太子府!”荣喜忙出门宣道。
太子听见声音微睁开眼睛,一看见是圣上,撑起身子就要起来。
“堃儿别动,快快躺好。”圣上忙按住了他。
“儿……儿臣参见父皇。”太子喘息着说道。
“堃儿不必多礼。”圣上亲自扶太子躺好,“躺着说话便可。”
“父皇。”太子刚一开口,就泪流双行,颤声说道,“儿臣……辜负了父皇的期望,……非但不能帮父皇分忧,还要父皇为儿臣担心。儿臣真是没用。”
“堃儿不可这么说!”
圣上也是眼眶一热,正要说什么,又回头对荣喜使了个眼色,荣喜会意,一挥手,让婢女们都退了出去,自己也出来守在门口。
“堃儿,你好好将养好身体,便是为父皇分忧了。”圣上这才俯下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