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们在这里,乃是形势使然,实则名不正而言不顺。我意现在不要把手伸那么长,控制住三军最要紧。那些庶务民事中还不知有多少烂账黑账,我们就这样拿来看,要弄得横州人心惶惧的。还是等朝廷旨意下来,再做安排吧。”
贺云津一听立刻明白了。
“还是殿下想得周全,行事妥帖。”
秦维勉听了便笑,贺云津疑惑地看他。
“济之可是很少恭维我,如今怎么也阿谀起来了?”
“我并非恭维,是实实在在的真心话。”
贺云津说得很认真,秦维勉跟他不一样,跟云舸更不一样,在权力漩涡中成长起来的人在此类事情上比他们得心应手得多,简直像是一种本能。
秦维勉感到奇怪。这一席饭间他本想说些旁的话跟贺云津好好聊聊,但贺云津似乎只想着正事。刚刚他想开个玩笑,贺云津又无比正经。
“济之让自己歇歇吧,天天这么紧绷着,谁也受不了。今晚你就休想别的,有什么事,明天睡醒了再干。对了,我刚听人说文俭在刺史府后建造了一座别馆,引了热泉过来呢。”
“哦?这么多日了,殿下可以好好沐浴一番了。”
上道了。秦维勉又说:
“京城外也有一座汤泉宫,不过那并非天然,每次天子驾幸,都要使人提前备好热水。从前总是章贵妃随驾,这在后妃中是独一份的恩荣。”
秦维勉的话中颇多感慨。贺云津看他那样子似乎是闲聊,想了想回道:
“出来这么久,殿下可是想家了?”
秦维勉眼中既笑且嗔,仿佛是埋怨贺云津太过聪明了。
“济之呢?”
贺云津轻叹。
“做梦都想回到朔州。”
“那也不远了。”
两人用完了餐食,下人撤去盘盏,换了茶饮上来。秦维勉又道:
“不过比起那个,眼前就有一件好事呢。”
贺云津听了疑惑,探询地看向秦维勉。只见那人嘴角噙笑,眉眼弯弯,带着少年的狡黠。
贺云津瞬间警惕起来。
这样的表情他曾经见过。在军中每每有人给他叫到一旁,开口便是“我有一事与贺将军相商”,而后又顿住,面上流露出交织着喜气和为难的复杂神色,明明想笑又死死压住,整张面庞都在扭曲中颤动。
开始时贺云津会奇怪地询问,但后来他懂了,看见这表情就知道后面是什么话,便故意不问,可无论如何,对面都会说出来的:
“我这里有一门上好的亲事——”
每当这时贺云津都会无奈地想,即使军中没有媒婆,这事也不该为官的男人们干,一旦说起这种话,不管平时多么稳健正派的人,脸上都会露出猥琐的样貌。
当然,贺云津绝不会把秦维勉的表情称之为猥琐,他只觉得秦维勉定是也憋着什么坏招,正在窃喜。
贺云津又仔细看看,秦维勉拿余光瞥他,尽是戏谑和狡黠,还带着一点……
柔情。
贺云津警惕地问:
“什么好事?”
“济之怎么如此紧张?真正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