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触及到她的脸颊:早些睡吧。
他移到床沿,放下重重床帐,对外轻喊一声。
潮生,进来。
名唤潮生的侍卫低着头推开门,带着雪锦鹤氅走进来。
林谨渊清瘦的肩膀披上鹤氅,满目雪色之上,他的眸色中的温和尽数褪下。
他朝潮生抬了下眼,指向黑暗中的圆桌,潮生默契地走过去,将蜜饯撤走。
等门合上,云迟意掀开窗帘,匆匆光脚下床去查看蜜饯,空无一物,连盘子都被端走了。
果然如此啊。
她撑开轩窗,露出一点幽暗的光,长廊下,潮生推着林谨渊走远,一高一矮的身影没入夜色之中。
春雨不歇,冷风让云迟意不得不关了窗。
人在虎穴,终日战战兢兢怎么能行,云迟意身体又差,扛不住整夜无眠,她回去躺下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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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书房。
潮生点起烛火,屋内昏暗如潮水般退下。
林谨渊坐在案边,低垂的眉宇间看不出情绪,节骨分明的手执起狼毫,在宣纸上落下一笔,颇有闲情逸致地画起水墨牡丹。
吩咐下去,留她三个月性命。
潮生眉心一跳,望着桌上的蜜饯陷入不解。
不是担忧她是皇后的人吗,怎么又不杀了
潮生不解地问:是因为她身份清白吗?
林谨渊道:我方才试过她,没有内力,脉象虚浮,用不了一年就会病入膏肓,不过,一年对我来说太久,三月足矣。
她是黑是白都不重要,放心吧,她会死的。
王妃若是病死的,只能算她命不好了。
潮生领会意思,又问:那主上是要改变策略?
林谨渊说:府上的蛀虫自然要除,但牵扯太大终归是下策。
他将狼毫搁置在一旁,桌上水墨丹青栩栩如生,在花心之中,他抬起拇指印下一枚指纹。
将此画送去临水阁,让他们寻一位名医,不日,我要他入府,切记,不可有所闪失。
还有,近几日,一人常出入礼部侍郎府,去查清楚那人来历。也就是云迟意的母家。
潮生领命,夜里伏行。
林谨渊又提笔作画,将宣纸铺开,笔尖浓墨滴落,迅速晕开一圈。
纤细的狼毫勾勒出红色窈窕身姿,画中人于艳艳垂丝海棠下撑伞眺望,眉心微蹙,双唇轻抿,右手攥紧喜服,惶恐不安地藏在阴雨天中。
等墨水干透,林谨渊将画挂在身后的木架上,他转过身,画中人在阴暗中望着他的背影,半张脸显得苍白无色。
既然他们想看他与她琴瑟和鸣,那演给他们看又何妨。
林谨渊抬眸看向窗外,枝头杏花被打落了一片,满地的旖旎与不堪。
这雨,今夜怕是不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