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谢凌钰垂下眼睫,“莫要打草惊蛇。”
*
显阳殿。
流采握着封信,缓缓吐出口郁气。
父亲突然让她回顾家,没有说明缘由,这信漆印完好,没有被拆开,里面赫然是兄长字迹。
顾灵清几个大字龙飞凤舞,像耳光抽在她脸上。
“速归,自领家法,勿一错再错,干扰同僚。”
父亲没有暴怒之下亲自来查探,说明陛下有心隐瞒。
流采面不改色将信烧了,领家法?她的罪状足够父亲将她活活打死,送给陛下谢罪。
已是黄昏,流采忽地想到,既然信已送到,陛下的传令应该也到洛阳了。
信中“干扰同僚”四字浮现眼前。
她面色微变,疑心甚至两日前就有人暗中窥伺过显阳殿境况。
略一思索,流采放下心,近处若有人偷听,依她的本事定能察觉。
幸好今夜宫外接应的人已安排好,皇后耗费多日联络螺钿司残部,将王玄逸换个身份送到京中某处家庙。
倘若出事,即刻递消息给显阳殿。
内殿灯烛辉煌,罗幕半垂。
薛柔一声叹息,她数日只肯隔帘同表兄对谈,只怕看见他脸上伤痕,心痛不已。
实则自己心里明白,她的逃避才是最伤表兄的心。
今夜送他离去,她终于撩开帘子,定定看着那人。
饶是心底反复准备过,薛柔仍旧哽咽,问出酝酿多日的疑问。
“表兄,你恨我么?”
躲避表兄时,她反复叩问自己,是否太过无情。
年幼时去外祖家,总能听见舅舅们暗骂薛兆和无情无义,转头望着她杏眼:“还好阿音像我们王家人。”
王家子皆用情至深,两个舅舅同妻子琴瑟和鸣,不曾纳妾。
薛柔克制不住怀疑,是否因身上流着薛兆和的血,所以才转头不肯见昔日心上人。
明明知道,他有多卑微祈求她来一回。
王玄逸勾起抹苦笑,“我不恨你。”
他伸手,想摸眼前人的脸,却顿住半晌,拿出张丝帕。
同她未出阁时那样,隔着丝帕碰她的脸。
“阿音,不要责怪自己。”
王玄逸嗓音干涩,“我恨我自己。”
为什么不能接受表妹不再喜欢他,为什么非要死心眼地妄图做她的情人。
倘若他想得开,装出亦无男女之情的洒脱之态,出于血脉亲情,表妹至少愿意给一个怜悯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