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陛下说笑,大昭皇后皆出自官宦之家,岂是想杀便能杀的,何况静宜是你表姐。”
大殿之中,宫人们皆瑟缩着,唯恐此次对谈后,被杀人灭口。
谢凌钰微微倾身,看着太后,轻描淡写地直呼名讳。
“薛韵,中宗连杀一后二妃,朕又有何惧?”
这下,哪怕薛柔看不清外头情形,也知姑母面色有多难看。
中宗继位后被迫迎李皇后,纳其堂妹为妃,此后凡宠幸过的妃子有孕,会被李太后毫不留情赐死,言:“皇后无子,此乃孽子乱我朝纲。”
他夺权那夜,史官称为“元贞之变”,却对细节一笔带过。
只因那夜血流成河,中宗不但命人处死皇后姐妹三人,还命人屠太后宫,亲手杀母。
这段旧事突破伦常,鲜少有人敢提及。
谁都想不到,谢凌钰会拿出来。
太后半眯着眼睛,冷下脸,“皇帝是在威胁我?”
薛柔猛地听见一声动静,像是桌案被一脚踢翻,随后便是薄瓷碎裂。
屏风不远处,谢凌钰再也控制不住怒意。
“威胁?”他垂眸看着太后,“你大可以试试,朕是威胁,还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可怜尚书令唯一惦念的孩子,被太后亲手送去赴死,不知作何感想?”
听见“唯一”二字,薛柔恍惚片刻,为母亲和阿弟不值。
太后长叹口气,“陛下何苦斯文扫地,我只是同你商议。”
谢凌钰冷笑,什么商议,分明是试探。
他袖口被倾翻的茶水濡湿,有些沉重,蹙眉扫一眼其上龙纹,心口终于泛起疑惑。
大军回朝在即,太后竟宁可打破表面的平衡,也要做明知不可为之事,立薛仪为后,只为讨好宗室。
不是,薛韵没这么蠢,谢凌钰眉头紧拧。
方才暴怒的皇帝陡然沉静,薛柔正奇怪,却听见“咚咚”两声自头顶落下。
她抬眼,头皮骤然发麻,如被泼了盆凉水。
声音,是从屏风发出的。
谢凌钰指节微屈,又轻轻叩了叩,他的声音极轻。
“出来。”
薛柔脸色煞白,刹那怀疑皇帝能透过厚重檀木屏风看见自己,压迫感有如实质。
她一时没缓过来,半晌未曾起身,再抬眼,忍不住瞪大眼睛。
不知何时,陛下站在她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屏风挡住光亮,有些昏暗,薛柔看不清谢凌钰的表情。
她喉咙发干,“陛下怎么知道?”
“朕不知道。”
短短四个字,竟让薛柔听出几分躲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