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探究地打量着他。
高寂之接着说道:“彭将军对属下说,府君那匹雪里红,乃是当年从三齐所得。它正当盛壮之年,却整日留在槽中吃草,属下很为它可惜。天寿难与,时不再来,它的日子又能有多久?”
彭鸦儿贵为龙骧将军,自然不会平白无故跟一个马僮闲话。高寂之也是有能耐,居然能找上彭鸦儿。
当然了,还有她帐下咨议参军桓不为。
成之染瞥了桓不为一眼,叹了一口气,转念想起数月前从东府辛苦讨要来的具装甲骑,于是对高寂之道:“府中正是用人之时,你这般能说会道,就来我帐下做一名参军罢。”
高寂之施施然拜谢。
成之染到前堂坐定,向萧群玉询问京中动向。萧群玉与成雍所言一致,现如今成肃在朝中风头无二,他自己加官进爵不说,胞弟出任荆州刺史,舅父出任兖州刺史,门庭显赫,如日中天。
然而萧群玉话锋一转,道:“听闻近日圣体违和,自仲秋以来,每每因病不到朝会,朝中诸事多是太尉张罗着。两个月前晋主慕容颂遣使到金陵,也是太尉代为接见。”
成之染皱紧了眉头,半晌没有舒展开。她忧心忡忡,问道:“今上得了什么病?”
萧群玉只道不知,略一思忖,又道:“女郎离京不久,东海王府中婴孩便被接到宫中。当时朝中传言今上要将他过继,不过后来都不了了之了。”
成之染只觉得头痛,揉了揉额角,道:“你方才说到慕容颂?慕容颂遣使作甚?”
萧群玉道:“只是寻常往来,以便重修旧好。”
“谁跟他有这门子旧好,”成之染沉沉笑了笑,“凉州意图修好,尚有五分可信,慕容氏雄踞三晋,地跨燕赵,狼子野心,半分信不得。”
萧群玉点头称是。
见成之染面色不太好,徐崇朝劝道:“京中诸事纷杂,你暂且歇息一番,明日还要入宫面圣。”
成之染沉吟颔首,往庭中走着,忽而又想起一事,对萧群玉道:“今日右仆射率文武百官到江畔相迎,这似乎有些不妥。尚书左仆射山行简,他去哪里了?”
萧群玉道:“山仆射染病,何仆射统摄尚书省事,已有半月了。”
成之染脚下一顿,缓缓摇头道:“多事之秋啊……”
她虽挂念朝中之事,眼下却甚是疲惫,又忙着明日觐见天子,一时间焦头烂额,许久才想起派人到东府城送信,向诸位长辈报个平安。
东府日落前便传回消息来,说温老夫人对她想念得紧,明日务必要到府中相见。
那传信的小厮换上温老夫人的口吻,比拟得惟妙惟肖。
成之染会心一笑,却见那小厮又换了副口吻,道:“五郎君特意托奴带话来,说女郎要快些回去,若是迟了,可就赶不上大事了。”
成之染斜倚着凭几,心中还纳闷,九岁的追远能有什么事。后来才知道,那确是决人生死的大事。
第267章朝觐
成之染次日入宫向天子复命,心中还有些踌躇。天子如今抱恙,不知还有没有心思接见她。可若是不能亲眼瞧一瞧,她也难以安心。
内侍将成之染引到便殿,偌大的殿中静悄悄,宫人往来都格外轻手轻脚,只有竹炭毕剥地响着,隔着低垂的帘栊,她闻到了飘来的清浅香气。
天子静静地在上首端坐,上前行礼时,成之染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天子神色淡然,较之往日,隐约清减了几分。
“太平侯,平身。”他低低一唤,似是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