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成之染默然良久,道:“我朝处置逆党,素有成规。男子十五以上斩首,妇孺没入官府为奴。乔赤围祸乱蜀中,勾连外敌,朝廷自然会斩草除根。”
“可隋沅那些蝇营狗苟之徒,又当如何?”宗寄罗苦笑一声,“是官复原职,还是另有任用?”
成之染坐在榻前,望见对方面颊上两行清泪,在荧荧月下无声流淌。
“蜀中新定,人心不平,朝廷不念旧恶,多半是要从轻发落。”
“隋沅原本是蜀郡太守,若不是背叛朝廷投靠乔赤围,如何能在伪朝官居尚书令?乔赤围失势,他又献城投降,似这等奸猾之徒,就不该苟活于世!”
见成之染不语,宗寄罗又道:“你留他一时,终究是祸患。”
成之染略一沉吟,道:“隋沅难成大器,反不如那个常期。”
“这些个乱臣贼子,个个都该死!”宗寄罗攥紧了衣袖。
成之染叹道:“人死如灯灭,留下来枯泥烂肉,反而是解脱。世间刑罚,未必要致人于死地。”
宗寄罗不解地看着她。
成之染淡淡一笑:“你暂且安心歇息,离开此地前,我定会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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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赤围一事了结,成之染终于抽出手来,亲自在街前坐镇,开仓放粮,赈济饥民,又大手一挥,将乔赤围囤积的金银珠宝,连同乔氏一族查抄出来的诸多财物,通通瓜分来犒赏三军,军中上下都万分欢喜。
唯独彭鸦儿还有些后怕,不安道:“东西分光了,朝廷那边不好交代啊……”
成之染笑道:“将军且放心,进献天子的宝物已准备好了。”
柳元宝诚恳提醒道:“似乎少了些。”
成之染道:“天子富有四海,岂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彭鸦儿道:“只怕旁人会多舌。”
成之染摆手:“我从不怕人多舌。”
彭鸦儿没话说,摸了摸怀里的金锭,默不作声了。
大军驻扎在城中这许久,军纪严明,不曾有一件欺压百姓之事。成之染从军中检视归来,心中也算得满意。
路上温印虎问起归期,成之染瞥了他一眼,笑道:“温将军这么着急走?锦官城让谁来守?”
温印虎一愣。她这益州都督只是权宜之计,并不会在此久留,然而他把军中大小将佐思量了一遍,却没有万全稳妥的人选。
见对方默然,成之染又问彭鸦儿:“彭将军意下如何?”
彭鸦儿出身卑微,全凭勇猛杀敌才做了大将,在众人之中颇有威望。他沉吟良久,摇头道:“难,难,难。”
成之染笑而不语。
天光已暗淡不明,城中骤然响起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秋日凌厉的风霜,倏忽来到一行人面前。
那军士滚鞍落马,报:“乔鲁山,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