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望着李劝星,郑重道:“李公若肯出降,我誓死护阁下周全。”
李劝星打量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悲戚。他缓缓说道:“我与你父亲,此生,不必再见了。”
烛火在他颓败的面容上猛烈跳动。成之染缄默无言,半晌道:“佛法不准自杀,死后会堕入畜生道的。”
李劝星笑了:“即便是做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笑得凄凉,让人听得心惊。
成之染整了整铠甲,向他躬身一礼。
李劝星这才看了看长子,目光又转向成之染:“我这儿子没出息,你救他一命。”
成之染起身到门口,唤一名亲随过来,低声交代了两句。
不多时,便有人将绳索送来。
成之染让人拉住李明时,道:“随我走。”
李明时不肯,又哭又嚎地抹眼泪,被军士敲晕了扛出院外。殿门缓缓闭合,成之染驻足回望,只见一丛灯火中,李劝星背光而立,再也没有回头。
————
乌云蔽月,暗夜无光。唯独熊熊燃烧的火把,在铺天盖地的寒意间破开昏黄和暖的一角,火苗跳动,诸军静默。
李明时悠悠转醒,尚不及慌张,军士已揪着他送到成之染面前。
彭鸦儿留在城中的部下业已赶到,正忙里忙外搬运尸体,十余具装束有别的尸首整齐摆放在院中,又有数十名俘虏跪伏在后。成之染缓缓踱步,问李明时道:“长史谢祥,司马卫承,是哪个?”
她长刀入鞘,黑铁刀鞘折射着幽冷火光,沉甸甸地灼伤眼眸。李明时摇头,哽咽道:“都不是!他们、他们并未随我们出城。”
这话倒是与俘虏所说相同。
成之染心头凄切,兵败之日,军府要员竟无人跟同,她真替李劝星悲哀。
“带回城。”她对彭鸦儿下令道。
彭鸦儿问:“这寺中还有些僧众,节下可要一并带回?”
成之染望着满目狼藉,道:“今夜乃无妄之灾,莫要为难出家人。留几个人帮他们打扫庭院。”
诸军押解着尸首和俘虏回城,成之染一言不发,反而身后将士们一派得胜的喜悦。
彭鸦儿打马来到她近旁,不无忧虑道:“节下不该让李劝星自裁。”
以她父亲的脾性,恐怕还有不少话要跟李劝星当面说一说。
成之染叹道:“他不愿见他。”
人已经死了,彭鸦儿也知道多说无益,摇着头退下。
元破寒上前,问道:“女郎打算怎么处置俘虏?”
“寻常军士放他走,军府佐吏暂且收押,至于李明时——”成之染看了他一眼,道,“他还有用处。”
元破寒被她这一眼看得凉飕飕的,沉吟了半晌,道:“若换作太尉,他会怎么做?”
成之染默然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