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也赞成此路,从州兵中拣择百余名勇士押解贼党,由傅亭微统领,随众人一道北上。
傅亭微从未离开交州,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忙前忙后张罗着,仿佛比官军还着急。
众人休整了三日,出发时正是雨霁天晴,十里长亭,旌旗飘荡。大军远去,隐没在重重山林之间。
众人追击张灵佑而来,一路上提心吊胆,更觉得山路险远。如今得胜而归,分明是同样的山水,却如履平地一般,再无人叫苦叫累。
大军翻过十万大山,便沿着郁水顺流而下。路过宁浦郡涧阳城时,众人停驻在城中。
郡府还是数月前老样子,众人一想到季山松病逝于此,心中都有些黯然。郡守说城外为季山松立了衣冠冢,成之染特地去看了看。坟头栽种的小松已稳稳扎根,在烈日炙烤下熔铸成蓊郁的模样,她不由得潸然。
季山松比她父亲年长数岁,一夕染疾,竟如山崩海啸,猝然长逝。她数年来见惯了生死,何尝不知人命危脆不能长久。然而桩桩件件到眼前,心头便止不住发酸。
“不知我等,来日又葬于何地?”成之染笑笑,似乎在自言自语。
柳元宝苦着脸道:“你可别说这种话,我必要儿孙绕膝、终老家宅才是。”
“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柳郎可真是……”元破寒笑着摇摇头,无语道。
柳元宝挠了挠脑袋,道:“等你们平定四海,我岂会马革裹尸?”
徐崇朝失笑,侧首望向成之染,心中竟有些惴惴。
那日醉酒种种,成之染似乎一无所觉,只记得席上昏睡,醒来天光已大亮。他心中怅然,也只做无事发生。
离开龙编城这一个多月,她又回复到以往运筹帷幄的小将军,当初醉酒时偶然流露的羞怯,已然寻不到踪迹。
成之染眼底带了些许笑意,亦打量着他,见他望过来,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柳元宝见众人笑他,犹自辩白道:“到交州这一路,我算是明白了——南征北战,我可吃不消,不如将来守国门,也免得东奔西跑……”
他越说越来劲,比划了起来。成之染勾了勾唇,低叹道:“百岁光阴,七十者稀。人生短短数十寒暑,倘若能征战四海,也不枉此生。”
沈星桥默然良久,突然道:“郎君果真这么想?”
成之染一怔,正要问他个究竟,沈星桥却缄口不言。见她心中疑虑,徐崇朝开口道:“生民不易,征战更苦。止戈为武,用兵不祥。”
成之染略一沉吟,道:“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仗,不得不打。”
徐崇朝看着她道:“你心中要有权衡。”
成之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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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并不打算在宁浦郡久留,众人回到城中,照例清点了人马。
成之染唤来季山松手下的两名军主,吩咐道:“自今日始,直到回京,你二人都听沈将军调遣。”
二人虽领命,面色却犹疑。沈星桥闻言皱眉:“郎君这是何意?”
“我不打算去番禺,”成之染端坐于堂中,不动声色道,“这数千人马,便寄托给将军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傅亭微问道:“小将军不去番禺,又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