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是说后生可畏吗?”成之染又道,“天底下还没有我做不成的事情。”
她方才谦逊的很,如今却放出狂言。李临风捉摸不透,起身在屋内逡巡良久,面色复归于凝重。
“此事需从长计议。”
成之染催促道:“季将军可等不得!”
李临风还是不肯,徐崇朝听二人争辩许久,终于开口道:“岭南瘴疠之地,如今方才春末,已湿热难耐,往后只怕一日更比一日难熬。倘若军中疾疫,事态便不可测。愿将军早日决断。”
李临风伫立窗前,望着一方惨白灰暗的天色,半晌道:“容我再想想。”
成之染只好与徐崇朝一同告退,刚一出门,便以手指天,道:“我正要借他天时!”
徐崇朝侧首问道:“你已有破敌之策了?”
成之染收了手,回头看了看,道:“成败与否,便在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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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染没有等多久,只隔了一日,李临风便召集诸将议事,决定派兵解番禺之围。
众人免不得意外,唯独温印虎事先被成之染游说,心里多少有了底。
李临风果然派他和沈星桥出兵,温印虎看了成之染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这一路人马杂七杂八加起来,约莫有三千余人。临行前,李临风仍不免忧心忡忡,成之染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骑着县中搜罗来的瘦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浈阳城。
番禺距浈阳有三四百里之遥,大军沿着浈水曲折南行,刻意避开沿途城邑,行进于山岭之间,层林蓁莽,苍翠欲滴。这一路阴雨连绵虽恼人,间或艳阳高照,风景也新奇可爱。
众军歇脚时,柳元宝从树上攀了果子,献宝似的拿给成之染炫耀。
成之染全然不认得岭南草木,见那果子胡桃一般大,剥开外层薄薄一层壳,内里是鲜甜的果肉,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柳元宝故意卖关子,一旁武贤看不下去了,道:“荔枝,那树上红红的便是。”
柳元宝很是意外,他知道成之染手下多是些降卒,便问武贤道:“你是岭南人?”
武贤摇摇头。
成之染将果核吐出,道:“武郎是会稽人士,离临海郡也不远呢。”
柳元宝闻言,神色似乎变了变,长长地“哦”了一声。武贤自去与同伴闲谈,忽而听柳元宝问道:“看你的年纪,莫非是三吴乐属?”
武贤淡淡道:“只是寻常百姓罢了。”
“寻常百姓,也跟着海寇作乱?”柳元宝怪道。
成之染听着不对劲,问柳元宝道:“你说的乐属,是怎么回事?”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柳元宝摸了摸脑袋,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我也不记得,是后来在临海听说的。”
十几年前,当时的琅邪王苏弘景欲抗衡庾氏,大肆在东土诸郡征兵。东土大族多有被放免为部曲的私奴,苏弘景征发为乐属移置京师,惹得世族和部曲都满怀怨愤,民心骚动。张灵佑借机袭杀郡县官长,呼朋引类而为患一方。
成之染自幼便知张灵佑作乱,其中缘由却并不知晓,听柳元宝说完了,便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