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沉吟道:“便是后来我劝母亲撤下的安神香吗?”
“正是,”金娘点点头,接着道,“用了安神香,夫人便能睡着了。可饶是如此,一时半会儿也没缓过来,三月时大病了一场。府中特地写信去金陵,女郎后来便回来了。夫人很高兴,身子也爽利了不少,但比起从前还差了一大截,好生将养着,倒也没再出什么岔子。”
“那时节我在家中。”
金娘面色有些犹豫,道:“女郎初时跟夫人一起住,后来又搬出去了。其实,夫人那时夜里还是睡不好,但不愿惊动府中,一直让奴婢瞒着。”
狸奴皱眉道:“我竟没看出。”
金娘叹息道:“女郎当时的情形,也让人揪心。夫人生怕让女郎平添烦恼,自是遮掩得很好。”
狸奴默然良久,道:“我这次回来,看到母亲又用了安神香。”
“夫人知道女郎闻不惯那味道,便一直十分注意,”金娘垂眸道,“可后来她熬不住,女郎又去了金陵,便又点上了。”
狸奴缓缓在堂中踱步。那身影让金娘不由得一晃神,她此时神情气度,已全然不是数日来痛哭颓丧的模样。
“你仔细想想,我母亲饮食起居,与府中旁人可有不同之处?”
金娘苦思了一番,摇头道:“夫人性情温和,不曾挑三拣四。饮食起居,也都是按规矩来的。”
狸奴皱起了眉头,久久伫立在堂中。
金娘也有些焦急,半晌犹疑道:“女郎可是想到了什么?”
狸奴闻言,侧首道:“从老宅时便跟在我母亲身边的人,除了娘子还有谁?”
“只有阿嫣了,”金娘想了想,补充道,“她原是大户人家的婢女,贴身侍奉夫人,尤擅长为夫人梳妆打扮。”
狸奴背光而立,面上浮起朦胧的华光。她抿了抿唇,问道:“她原是哪家的婢女?”
“西河宋氏。”
狸奴微微睁大了眼睛,浮肿的眼眶让她此刻的神情显得有些木然。
金娘担忧道:“女郎?”
“她平日里……可与朱氏走得近?”
金娘似有些诧异,迟疑道:“许是不差的。我曾见她私下摆弄些钗环,据说是朱娘给的。”
狸奴坐在矮榻上,以手拄额,闭上眼睛,周身陷入暗淡的光影。
金娘不敢打搅她,望着屋中明灭的烛火,一时有虚幻之感。
“金娘,”狸奴睁开眼,吩咐道,“把我阿母妆奁那一箱打开。”
金娘听明白她什么意思,顿时惊呆了:“女郎,这些遗物是要随夫人入土为安的……再过几个时辰便搬走,若出了什么岔子,奴婢哪有脸向夫人交代——”
“我的话,你不肯听了?”狸奴抬眸,面无悲喜。
金娘稍一愣,垂首道:“不敢。”
她负责收存柳氏的遗物,对箱子所装的物事再熟悉不过,眼便辨认出哪箱是妆奁,取下腰间钥匙,咔哒一声,铜锁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