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非帆只是个外表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际上不过是怀有龌龊心思的无耻之徒?还是——他有老牛吃嫩草的嗜好?
可这些天的相处,他给她的感觉又不像是这种人啊?
“怎么,小语不愿意?”皇帝盯着她神色变幻的脸,声音微含寒意轻轻飘过来。
几乎不给东方语思考拒绝的时候,皇帝立即又步步紧逼,两眼光芒闪动,眼神带着帝王的威严压迫气势掠了过来:“还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话都逼到这份上了,东方语自然无法再沉默以对,她略略垂下眼眸,任由长密眼睫完全遮住冷光幻动的眼神,泛出不以为意的笑容,淡淡道:“陛下想听,臣女说便是。”
她略一顿,便微微笑道:“回陛下,东方夜便是家父。”
“你父亲是东方将军?”皇帝眉宇一收,两眼芒动之色顿凝,对这信息似乎十分惊愕,“那令堂是?”
少女瑰丽媚艳的脸忽地暗了暗,明澈眼神也似染了层蒙蒙的灰,半晌,才听她幽幽道:“家母闺名梅如歌,已辞世多年。”
闻言,风非帆不知怎的,心里顿时一凉,继而感觉全身皆冰凉冰凉的,似是整个人突然掉进了冰水一般,挣扎半晌爬不起来。
东方语看着他骤然失血变得煞白的脸,心下立时感觉错愕万分。
不禁皱眉在想:看他眉宇难掩的真切悲恸表情,难道皇帝与梅如歌是旧识?还是有什么不同寻常关系的那种?
东方语不时用眼光瞄一瞄皇帝,一时心念百转;风非帆心事如潮,似乎早就认定东方语的生母是他某个重要故人,乍一闻恶耗,半天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忽然像被重重冬霜覆盖般。
一时间,殿内竟异常沉默寂寥。
良久,皇帝缓缓抬起头,收敛起悲恸难明的情绪,望着目光透澈明亮的少女,慢慢道:“丫头……,如今朕的头风症算是好了,你想要什么赏赐?嗯,你只管提出来,只要是朕做得到的,朕一定赏给你。”
少女略略挑了挑眉,眼底浮现惊讶,很快又被她掩饰了去。她淡淡看着面容清瘦的东晟帝君,心下渐渐漫过一种很怪异的情绪,她怎么听着他的声音,竟听出一股沉寂苍凉的味道。
“陛下,你的头风症还算不上是痊愈,想要以后不复发,你必须得坚持做到每天去跑步半个时辰;也少到高处吹风,尤其是冬天北风凛冽的时候,此外,还得注意保持心境平和……”她详详细细又将要注意的事项重复了一遍。
皇帝这次竟然半声不吭,任她说得涶沫横飞、口干舌燥,他亦不过偶尔抬起低垂的眉眼淡淡瞥她一下。
东方语说到后来,只得悻悻摸了摸鼻子,心道:好吧,她对待病人的时候是唠叨了一点,她也是为他好嘛!不过……反正她都将要注意的写下来了,到时只管嘱咐钱公公与宛清姑姑盯紧陛下,大概这头风症是不会再犯了。
眼睛一转,眸光闪闪里,心思便跳到皇帝刚才说的赏赐上来。
“陛下,臣女想……”
“禀陛下,五殿下求见。”钱公公尖哑的声音一响起,便将少女轻脆悦耳的声音掩盖了去。
少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不满地小声嘀咕起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来搅局,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皇帝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脸色不悦、在旁小声喃喃自语的少女,“宣他进来。”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忽尔响起,便见一身明艳紫袍麦色皮肤的高大男子步入殿中,屈膝跪下的同时,朗声道:“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说话吧。”
“谢父皇。”风情优雅站起,并顺手整理了本来就一丝不苟的衣摆,目光淡淡投向旁边垂首静立,却心不在焉的蓝衣少女。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音容笑貌就像被人用刀一点点铭刻上去一般,无比清晰地雕在了他心上。
也许是在很久以前那一次,大街上风吹落面纱,她嫣然回首眸光灿烂的时候,又或许还在更早,她的一颦一笑,她每一举手或投足,都深深牵动着他的心绪。
她与风昱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相处和谐,可以毫无顾忌,生气便横眉竖眼;高兴,便开怀大笑;即便是与那个生得妖孽般的,从小就是病秧子的堂弟在一起,她眉梢之间也会盈漾温柔或欢喜,她看墨白的眼神有时甚至温柔得令他心生妒忌。
甚至就是与跟前龙案后威严自成,喜怒难测的帝王在一起,她也可以或温和或调皮,总笑意盈脸与父皇其乐融融相奴婢感激娘娘
为什么独独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冷脸冷眼,对他,她脸上永远只有冷漠、鄙夷、不屑甚至厌恶的表情。
对,就是厌恶!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从她清澈眼眸里看到了深深厌恶的情绪,她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从来就没有他的倒影。
她从来没将他看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