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喧哗在那缕香气漫上来时突然静了一瞬,像被人掐断了弦的琴。
沈万三的手悬在酒坛泥封上,额头的汗珠子顺着下颌砸在青石板上,各位爷三个字卡在喉咙里,直到那股清冽的梅桂香裹着点蜜甜钻进所有人的鼻腔,才地敲了敲坛身。
秦月,是监国公子亲自督着酿的。他抹了把汗,指尖微微发抖地揭开最后一层红绸——深褐色的陶坛上还沾着窖泥,可泥封刚裂开条缝,满厅的人就都直了眼。
最先有个穿锦缎的盐商踉跄着往前挤,被旁边的绸缎庄老板一把拽住:张兄!
这是天下第一楼的场子,可别失了规矩!话音未落,自己的喉头已经上下滚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坛口,活像饿了三天的狼见了肉。
好香!后排突然炸开个小姑娘的脆生生声音——竟是巴清带来的族中女眷,正扒着栏杆踮脚张望,比阿母藏在妆匣里的西域香膏还香!她旁边的老夫人攥着帕子直点头,帕子角都被捏出了皱:这味儿。。。。。。能透到肺管子里,当真是神仙喝的酒。
王贲的虎目瞪得滚圆,腰间的虎纹玉佩撞在案几上叮当作响。
他原本斜倚着椅背,此刻地坐直,浓眉下的眼睛亮得吓人:老沈!
你倒是快倒啊!这位跟着王翦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将军,此刻哪还有半点沙场的威严,活像个馋酒的老孩童。
祝邱却慢了半拍。
他原本斜靠在角落的檀木椅上,指尖转着块羊脂玉扳指,直到那香气漫到跟前,才慢悠悠直起身子。
巴清养子的身份让他惯会端着架子,可此刻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忍住凑近些:沈掌柜,这酒。。。。。。
嗡——
话音被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淹没。
沈万三终于倒出第一盏,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瓷盏里晃着,映得盏沿的金边都失了颜色。
离得近的茶商伸手去摸,被沈万三拍开:刘爷!
这酒沾了手,您可赔不起!那茶商也不恼,凑着鼻子猛嗅两下,突然一拍大腿:我老家后山的野梅,腊月里结的冰棱子化了,就这味儿!
放屁!王贲把茶盏一推,震得茶沫子溅在案几上,老子在漠北喝过大雪封山前的马奶酒,那股子清冽劲儿,跟这酒里的梅香一个味儿!他扭头冲祝邱挑眉,小祝啊,你在巴家管盐铁,可喝过这等仙酿?
祝邱的羊脂玉扳指地裂了道细纹——他刚才转得太急。
这位素日最会装文雅的公子哥突然笑出声,手指叩了叩桌面:王将军说的是,这酒确实不是凡品。他起身整了整玄色云纹锦袍,目光扫过全场,祝某不才,愿出万金,包下今日所有仙酿。
噗——
前排的冯去疾刚喝进口的茶全喷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擦着胡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万。。。。。。万金?要知道,大秦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用度不过二十金,万金够买半座小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