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轩一怔,忽然想起后世市井里的火锅。
他望着沈万三眼里跳动的火苗,嘴角慢慢扬起——这老掌柜,怕是已经盯上了他让秦风备的那些牛羊骨。
去把炭盆搬来。他对秦风抬了抬下巴,再让厨房多切些薄片的羊肉。
暮色渐浓,羽轩阁的雕花木窗里透出暖黄灯光。
沈万三的算盘声和嬴轩的笑声混在一起,飘出庭院,撞碎了咸阳城即将降临的夜色。
炭盆搬来的时候,厨房正飘出半焦的羊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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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抱着铜炭盆跨过门槛,就见三个小厨役围在案前对着羊腿发愣——锋利的片刀在羊腿上划出深浅不一的白痕,薄如蝉翼的肉片没切出几片,反倒是骨头上挂着参差不齐的肉渣。
最年轻的厨役急得鼻尖冒汗,刀把在掌心转得发颤:公子要的薄片。。。。。。这羊腿硬得像石头,切不薄啊!
沈万三不知何时踱到后厨门口,青衫下摆沾了点炭灰。
他抄起片刀在羊腿上比了比,另一只手按住羊腿轻轻一推,冻过的羊肉才好切片。他屈指敲了敲案边的冰桶,把羊腿埋进冰里半个时辰,肉质紧了再下刀。又转头对发怔的秦风道:炭盆先放廊下,火太旺了汤容易滚沸,等汤料熬得差不多再端进去。
秦风张了张嘴,最终把这规矩比御膳房还多的嘀咕咽了回去——自打沈万三进了羽轩阁,连扫院子的婆子都开始按他画的货物流转图码放柴薪。
他抱着炭盆退到廊下,正撞见守门的小宦者跌跌撞撞跑来:六公子!
陛下乘步辇往羽轩阁来了,蒙将军、王将军都跟着!
廊下的青铜灯树一声被撞歪。
嬴轩正站在檐下看沈万三教厨役切肉,闻言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他望着步辇转过朱漆影壁时露出的玄色车帘,喉结动了动——始皇已有三月不曾踏足皇子们的别苑,上回还是扶苏请罪时,如今突然驾临。。。。。。
快收了炭盆!他冲秦风低喝一声,又扯了扯皱起的衣襟。
待步辇停在阶前,他已跪伏在地,声线平稳得像是早有准备:儿臣不知父皇驾临,有失远迎。
起来。始皇的声音带着病后特有的沙哑,却仍像青铜编钟般震得人耳底发颤。
嬴轩抬眼,正撞进那双熟悉的丹凤眼——眼尾的皱纹更深了,眼白里浮着血丝,却仍如利剑般穿透暮色。
听说你前日在朝上替章邯说话。始皇扶着蒙毅的手缓步登阶,玄色冕旒在风里轻晃,他被调去修直道,满朝都说是朕动了疑,偏你说直道通,粮草通,章邯不是被贬是被委以重任
嬴轩心跳如擂。
他想起三日前早朝,李斯暗示章邯手握三十万边军恐生异心,是他翻出地图指着重阳岭的险道:直道若成,九原到咸阳不过五日,到时候章邯的三十万大军,既是北境的盾,也是关中的矛。
儿臣只是说了实话。他垂眸盯着始皇鞋尖的云纹,忽然闻见若有若无的药香——是太医院新配的续命丹,他在麒麟殿外等召时曾闻过。
实话?始皇在廊下的胡床落座,目光扫过庭院里堆着的冰桶、案上的片刀,可实话总扎人。他指节叩了叩石桌,方才路过宗正寺,听见几位老氏族在骂朕宠庶子乱嫡庶。
你三哥昨日还去求他母族的老夫人,说六弟若得势,咱们这些嫡出的连汤都喝不上
嬴轩心口一沉。
他早知道氏族与皇子勾连,却没想到连素来低调的三公子都坐不住了。
暮色里,蒙毅站在始皇左侧,腰间的玉玦随着呼吸轻撞;王贲立在右侧,铠甲上的鱼鳞纹泛着冷光——两位重臣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像两柄悬着的剑。
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在南阳查私铸钱时?他突然开口,喉间像是塞了团烧红的炭,有个老匠头说,他儿子想进少府学铸币,可少府的门房要收五贯钱的通传费。
五贯钱,够那孩子吃半年粗饭。
始皇的手指顿在石桌上。
儿臣后来查了,少府的铸币师、将作监的工匠,九成都是氏族子弟举荐的。嬴轩往前半步,玄色大氅扫过石桌边缘,他们不是没有本事,是连递名帖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