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自大!目无尊长!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啊?六年!瞒天过海六年!把我们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现在翅膀硬了,用这些所谓的成绩来要挟父母了?!什么斯坦福,什么经济学,说得好听!我看他就是被资本主义的那套纸醉金迷迷花了眼!想去华尔街当那种唯利是图的投机分子!我们黄家世代书香,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这么个……”他气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额头上青筋暴起。
“爸,您消消气。”黄振华连忙起身,试图安抚父亲坐下,“振宇他说话是冲了点,但他那些成绩……确实是实打实的。”作为长子,他习惯性地想要调和矛盾,维持家庭的稳定。
“实打实的?哼!”黄剑知甩开大儿子欲搀扶的手,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就可以不听父母的话了?!我为他规划的路有什么不好?水木大学,国内顶尖!工程力学,国之重器!踏踏实实做学问,报效国家,有什么不对?!他非要跑到国外去学那些虚头巴脑的经济学,能有什么大出息?能对国家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贡献?”
他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带着一个传统知识分子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和对儿子“偏离正道”的痛心疾首。
“可是……可是振宇说他不是只为赚钱……”黄亦玫小声辩解了一句,脑海里回响着弟弟刚才那双坚定灼热的眼睛。
“你懂什么!”黄剑知立刻将炮火转向女儿,“他那是狡辩!经济学不为了赚钱为了什么?为了世界和平吗?!幼稚!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复杂,人心有多险恶!以为考个高分就天下无敌了?天真!”
吴月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带着哀求:“剑知,你……你别吼亦玫……现在关键是怎么办啊?难道……难道就真的让他这么……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吗?他还那么小,一个人在外面,万一……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她又开始掉眼泪,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她想象的画面是儿子在异国他乡生病无人照顾、被人欺骗、学业跟不上崩溃……种种可怕的场景让她不寒而栗。
“他不小了他!”黄剑知怒气未消,“他都快十七了!你看他刚才那个样子,哪点像个孩子?!主意大得很!存钱?他倒是能耐!偷偷摸摸,心思都用在怎么跟父母斗智斗勇上了!”虽然嘴上斥责,但儿子那句“存了第一年留学的钱”同样在他心里留下了震撼的余波。他无法想象,那个平时看起来阳光开朗,偶尔还有点调皮的小儿子,是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完成这样一项漫长的、需要极强自制力和执行力的“秘密工程”的。这种认知,让他愤怒之余,又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被挑战的挫败感。
“爸,妈,”黄振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冷静客观,他开始分析局面,“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再生气,再反对,恐怕也改变不了振宇的决心。你们也看到了,他不是一时冲动,他是准备了六年,而且准备得非常充分。全国竞赛的奖项,托福SAT接近满分的成绩……这些,确实是他能力的证明,也确实是申请世界名校的硬通货。”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父母的脸色,继续道:
“而且,他也做出了让步。他承诺会参加水木的自主招生,也答应会参加高考。这说明他并不是要彻底否定我们,否定国内的道路。他只是……想给自己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择?他这是把我们逼到没有选择!”黄剑知余怒未消,但语气不像刚才那么暴烈了,大儿子冷静的分析像是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一点他的怒火,但内心的原则依旧坚固,“他参加自主招生,参加高考,有什么用?他的心早就飞了!就算考上了水木,他肯安心留下来读吗?到时候只怕更麻烦!”
“那……那总不能把他绑在家里吧?”黄亦玫忍不住又开口,她虽然也担心弟弟,但弟弟刚才展现出的那种强大气场,让她隐隐觉得,父母或许真的无法用强硬手段留住他,“他都说了,谁也阻止不了他。我们要是强行反对,万一……万一他以后真的不跟我们亲近了怎么办?”她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那是她不愿看到的。
这句话戳中了吴月江内心最柔软也最害怕的地方。她停止了哭泣,紧张地看向丈夫:“剑知……亦玫说得……有道理啊。孩子大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要是把他逼急了,他真跟我们离了心……”她不敢再说下去。儿子的决绝,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孩子已经长大了,拥有了脱离他们掌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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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剑知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一手培养、寄予厚望的儿子,最终选择了一条与他期望背道而驰,甚至在他看来有些“歧路”的方向。这不仅仅是父子之间的矛盾,更是两代人之间,关于人生价值、关于家国情怀、关于未来路径的激烈碰撞。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那股强硬的气势仿佛瞬间泄去了一些,露出了一个父亲在面对孩子成长时的无力感。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吴月江偶尔吸鼻子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黄振华再次开口,声音沉稳,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爸,妈,现在事情的关键,其实不完全在于我们同不同意。关键在于振宇的申请结果。如果……我是说如果,斯坦福真的录取了他,我们难道真的能硬着心肠,用断绝关系或者强行扣押的方式来阻止他吗?”
他看向父母,眼神坦诚:“我们做不到。那样只会两败俱伤。而且,说句实话,振宇能做到这一步,他的能力和心性,或许……或许真的比我们想象的更能适应外面的世界。”
黄剑知没有立刻反驳,他只是深深地、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大儿子的话,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他紧闭的心门。他开始不得不真正去思考那个可能性——儿子离开,远渡重洋的可能性。
吴月江听着大儿子的话,心里乱成一团麻。她既害怕那个“如果”成真,又隐隐觉得大儿子说得有道理。强行阻拦,或许真的会失去儿子。
黄亦玫看着沉默的父母和兄长,心里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忽然觉得,那个从小跟她斗嘴、被她“欺负”的弟弟,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一个需要他们全家仰视,甚至需要认真思考和应对的高度。他的梦想,不再是小孩子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一个有着清晰路径和强大执行力的宏伟蓝图。
这个夜晚,黄家客厅里的灯光仿佛也黯淡了几分。黄振宇用他六年积蓄的力量,投下了一颗沉重的炸弹。爆炸的余波正在摧毁这个家庭原有的平衡和秩序。愤怒、伤心、担忧、无力、以及一丝被隐藏得很深的、对那个强大而陌生的儿子的震撼与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的骄傲,交织在一起。
坚冰并未融化,但在冰层之下,某些坚固的东西已经开始松动。黄剑知和吴月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开始被迫面对一个他们不愿面对的未来图景,并开始艰难地思考,在儿子的成长和家庭的期望之间,那条可能的、妥协的,或者说,不得不接受的路径在哪里。
而这一切的答案,或许,真的需要等到那个“收获的季节”来临之时,才能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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