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误解,也没有顾虑。”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用最精确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学习知识,参加竞赛,是因为那些问题本身吸引我,是因为探索未知的过程让我感到愉悦。解题,攻克难题,理解底层逻辑,这些是目的,而不是通往某个特定大学或专业的跳板。”
他的话语清晰而冷静,像在阐述一个数学定理:“水木大学计算机科学系的现有课程体系和研究重点,我大致了解过。很多内容偏向于工程应用和现有的成熟技术框架。这些知识固然重要,但并非我目前最想深入探索的方向。”
“那你到底想探索什么方向?”中年女老师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感。她教了这么多年书,见过形形色色的天才学生,但像杨洋这样,面对顶尖大学的保送机会如此冷静甚至“不屑一顾”的,还是头一遭。
杨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是否要详细解释,或者判断对方能否理解。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直言,尽管他知道这些话在旁人听来可能有些“狂妄”:
“我对现有算法范式的理论基础局限性感兴趣,对可能存在的、超越图灵机模型的计算理论感兴趣。也对生物系统中的信息处理方式,以及它们对人工智能的潜在启示感兴趣。这些领域,目前在国内的本科教学中,涉及不深,甚至很多还处于前沿探索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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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列举着这些听起来就高深莫测的词汇,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希望有更自由的时间和空间,去系统地学习数学基础,比如范畴论、类型论,去阅读那些尚未被纳入标准教材的前沿论文,甚至尝试自己提出一些问题,进行独立的思考和研究。被一个固定的、以就业和应用为导向的本科课程体系束缚,可能会偏离我自己的探索路径。”
他看了一眼面前几位表情复杂的师长,最后总结道:“所以,谢谢学校的好意。但我更倾向于通过高考,或许选择数学或物理基础学科,或者,在未来条件成熟时,直接申请海外那些在这些更基础、更交叉领域有深入研究的实验室和导师。”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目标明确。没有少年人常有的迷茫或冲动,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对知识本身的好奇与执着,以及对自己学术路径的极端冷静的规划。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是这次的沉默,带着一种沉重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校长、副校长和中年女老师面面相觑。他们准备了无数鼓励和祝贺的话,却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番完全超出他们预期和认知范围的“拒绝宣言”。他们无法理解,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想得如此“深远”,甚至有些“不切实际”?范畴论?超越图灵机?这真的是一个十六岁少年应该关心的问题吗?
他们试图用“脚踏实地”、“打好基础”、“现实出路”等道理来说服他,但每一次开口,都被杨洋用更冷静、更严谨的逻辑轻轻挡回。他并非桀骜不驯,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他只是……选择了一条在众人看来匪夷所思,但在他自己心中却清晰无比的道路。
这场原本计划用来宣布喜讯、激励优秀学生的谈话,最终在一种略显沉闷和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杨洋礼貌地向三位师长鞠躬告别,然后转身,平静地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三位教育工作者在原地,心情复杂,久久无言。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在水木园和高一(一)班传开了。当然,传播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掺杂了各种夸张和误解。
“听说了吗?杨洋拒绝了水木大学的保送!”
“我的天!他疯了吗?”
“学神的世界我们果然不懂……”
“这也太狂了吧?连水木都看不上?”
“人家说了,水木的课程配不上他的层次……”
“啧啧,这下学校领导的脸往哪搁?”
课间休息时,教室里议论纷纷。黄亦玫听到这个消息,也感到十分震惊。她虽然知道杨洋非同一般,但拒绝保送这种事,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看向杨洋的座位,他依旧像往常一样,沉浸在那本大学级别的教材里,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
郑青云推了推眼镜,低声对同桌黄振宇说:“真是难以置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黄振宇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灵活地转着笔,目光落在杨洋看似孤高的背影上,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大惊小怪,眼神里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放学路上,苏哲还在喋喋不休地感叹着杨洋的“壮举”:“振宇,你说杨洋这家伙是不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跟咱们构造不一样?水木大学啊!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到底想干嘛?”
黄振宇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走着,闻言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调侃和洞察:“你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苏哲好奇地凑近。
黄振宇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远处水木大学那些古朴的建筑屋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然后收回目光,看着苏哲,懒洋洋地,却一针见血地说道:
“因为笼子再漂亮,也关不住真正想翱翔的鹰。哪怕那个笼子,是金子做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苏哲心中激起圈圈涟漪。苏哲愣了一下,咀嚼着这句话,看着黄振宇那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洞若观火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了。
黄振宇不再解释,拍了拍苏哲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到了自己那个隐藏在玩世不恭外表下的、同样不容于父母期望的留学梦想。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他和杨洋,是同一类人——都不愿意被既定的轨道所束缚,都在执着地追寻着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只不过,杨洋的方式更决绝,更纯粹,而他的方式,则更隐蔽,更……狡猾。
而此刻,在五楼的家里,杨洋坐在书桌前,台灯照亮了他面前摊开的写满复杂符号的草稿纸。窗外关于他的议论和猜测,似乎都被那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他的世界,依旧只有逻辑、公式和那些等待被探索的、迷人的未知。拒绝保送,对他而言,并非一个艰难的决定,只是在他清晰的学术路径规划中,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他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只需要前方的道路,依旧向他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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