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伤感而又无比清醒的氛围。没有狗血的争吵,没有撕心裂肺的质问,只有两个早熟的年轻人,冷静地、理智地,为一段美好的感情画上句点。
黄振宇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将此刻她的样子刻在心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头,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带着些许苦涩却又释然的弧度:“嗯。我明白。”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些平日里在各种语言间切换自如的伶俐口齿,此刻似乎有些笨拙,但每一句都发自内心:“林薇,”他第一次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如此郑重地叫她的名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段这么美好的初恋。从你身上,我真的学到了很多。”他想起她的乐观开朗,她的独立飒爽,她在他忙于学习时默默的体谅,“也真的,非常非常开心过。”
他的目光真诚而温暖:“现在,你要去奔赴更好的未来了,那是你应得的。我也得……好好走自己的路啦。”他的“路”字,咬得稍微重了一些,带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重量。
他顿了顿,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声音轻柔却有力:“祝你以后都平安快乐,真的。还有……记得要一直闪闪发光呀。”就像我第一次在篮球场边看到你时那样,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林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一滴,但她很快抬手擦去,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带着泪花的笑容,那笑容依旧灵动俏皮,却多了几分成长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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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振宇。”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语气是上扬的,“我也要谢谢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青春里最宝贵的记忆之一。”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要各自奔赴自己的人生了,虽然……虽然肯定会舍不得,但就像你说的,我更希望我们都能越来越好。”她模仿着他刚才的语气,带着一点俏皮,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和对他真诚的祝愿:“愿你接下来的高中生活一切顺利,少熬点夜,多注意身体。愿你的未来,有无限光明的坦途,去到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她并不知道他具体的留学计划,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舞台绝不止于此。
最后,她轻轻地说,像是在许下一个共同的约定:“愿我们,都能在各自的轨道上,继续努力,闪闪发光,不留遗憾!”
“各自安好,顶峰相见。”黄振宇接上了她未明确说出的那句,像是总结,也像是承诺。他看着林薇,眼中最后一丝阴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星子般明亮的光芒,那是对未来的笃定,也是对过往的珍藏。
“嗯!各自安好,顶峰相见!”林薇用力地点点头,重复了一遍这个约定。这个约定里,没有怨恨,没有拖泥带水,只有对彼此的尊重、感谢和最美好的祝愿。它让这场离别,少了几分悲戚,多了几分力量。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未尽之言,所有的理解与祝福,都融在了这一个笑容里。阳光依旧明媚,知了依旧鸣唱,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又仿佛一切都已不同。
“那……我走啦?”林薇站起身,拍了拍裙子,语气轻松了许多。
“好。”黄振宇也站起来,身姿挺拔如松,“保重,学姐。”
“你也是,学弟。”林薇笑着朝他挥挥手,然后转身,步伐轻快而坚定地向着与她家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回头。
黄振宇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心里那点空落落和酸楚,似乎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愫取代——有对逝去美好的怀念,有淡淡的伤感,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向前看的力量。
他抬头,透过繁茂的枝叶望向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夏日灼热的空气。然后,他转过身,迈开步子,向着家的方向,也向着他自己选择的、布满挑战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坚定不移地走去。
他的时间依然紧迫,他的路还很长。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又成长了一些。关于爱情,他依然是随缘佛系、自由至上的态度,只是这段美好的初恋,会如同一颗被妥善收藏的宝石,在他记忆的星河里,永远温柔地闪耀着微光。
而眼下,他需要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是那本还没看完的阿拉伯语语法书,是存折上还需要不断增长的数字,是家里那个等着他偶尔“服务”一下的姐姐,是父母对他考入水木大学的殷切期望,以及,那个深埋心底、需要他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触及的海外留学梦。
少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步伐加快,身影很快融入了水木园熙攘的人流与午后斑驳的光影之中。属于他的故事,还在继续。
2003年,七月上旬,期末考前一周
水木园的夏日仿佛被无限拉长,白昼炽热而明亮,夜晚则带着黏稠的、尚未散尽的热气。对于黄振宇来说,时间却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飞逝,不容喘息。课本、笔记、外语教材、还有那张标记着密密麻麻计划的日程表,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清醒时刻。
与林薇学姐那个平静而郑重的告别,已经过去了一周多。表面上,黄振宇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他依然是那个在球场上引得女生侧目的校草,依然是那个在姐姐黄亦玫面前臭屁、毒舌,在父母兄长面前表现得(大部分时间)符合期待的弟弟和儿子。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仿佛被悄悄挖走了一小块,留下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落落的钝痛。这种情绪并不激烈,不像暴风雨,更像是南方的梅雨天,潮湿、阴郁,悄无声息地渗透,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蓦然浮现。
比如,当他路过篮球场,会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曾经她站立等待的角落;比如,当他解出一道复杂的物理题,指尖转动着笔,习惯性地想发条短信分享喜悦,却猛然想起那个熟悉的号码已经失去了联系的理由;比如,在深夜攻克阿拉伯语动词变位感到疲惫时,脑海里会闪过她带着崇拜和鼓励的明亮眼神。
这种“后遗症”并不影响他的主要进程,但像背景音一样,低低地萦绕着。他还是会准时完成每一项学习任务,还是会精准地执行他的语言学习计划,甚至接的“私活”也一丝不苟。只是,偶尔,在高度集中的间隙,他会有一瞬间的恍惚,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本的边缘,仿佛在触摸一段已经逝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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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摆着吴月江教授做的家常菜,气氛一如往常。黄剑知教授询问着黄振华工作上的事情,黄亦玫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们班准备期末文艺汇演的趣事,以及她最近新构思的一幅油画。
黄振宇埋头吃饭,速度很快,符合他一贯的“时间就是金钱”的风格。他偶尔附和两句,嘴角也挂着惯有的、略带痞气的笑容,但仔细看,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
“振宇,”黄亦玫忽然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边,引起他的注意,“你最近怎么回事?吃饭跟打仗似的,吃完就钻回房间,喊你都听不见。魂儿被哪个小妖精勾走啦?”她半是调侃半是关心地问道,那双和黄振宇极为相似、却更显明媚的大眼睛里带着探究。
全家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黄振宇身上。黄振华皱了皱眉,似乎也察觉到了弟弟近来的异常沉默。吴月江温柔地说:“是啊,小宇,是不是期末压力太大了?要注意劳逸结合。”黄剑知虽然没说话,但也投来询问的眼神。
黄振宇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抬起头,对着黄亦玫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语气带着一贯的“反击”:“黄亦玫女士,请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象成跟你一样无所事事。我时间紧迫,不像某些人,还有空画什么‘星空下的幻想曲’。”他精准地戳中黄亦玫最近沉迷的绘画主题,试图转移话题。
“喂!我那是在进行艺术创作!”黄亦玫果然被带偏,不满地瞪他,“你这种满脑子公式和外语单词的俗人,根本不懂!”
“是是是,我俗,您高雅。”黄振宇敷衍地点头,迅速扒完最后几口饭,站起身,“我吃完了,你们慢用。还有一套物理卷子和一篇英语阅读没做完。”他动作流畅地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对着父母点点头,“爸,妈,我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