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楚浔心里冰凉一片。
她抬头,颤抖着嗓音道:“子锦,不是这样的……”她低下头,在烛火昏暗的光线下,难得一见的柔弱。
楚熙顿了一顿,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翻滚的心绪和怒火,睁开眼睛,重新坐到她身边,修长的清瘦的手指扣在她肩头,把她拢到怀里,叹了口气道:“我来这,并不是要你为难的。阿浔,我信你,只要你不负我,我定然不会负你。阿浔,我时间不多,我们莫要把不快的事情都堆了……”
楚浔沉默不语,只望着她,眼里是楚熙看不明白的情绪。
楚熙被她看得心里酸楚,微微别错脸,强颜欢笑:“阿浔,为何如此看我?”
“今日一别……”楚浔恍神地轻声道,“不知再见,还能否,与你为妻……”
许你为妻……是我今生说过最真心的话,也是我最难实现的话。
楚熙藏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石头,心里也一如冰冷。
她眼帘低垂,眼泪再度滚下来。她埋头在楚浔的脖颈里。
感觉在衣领的湿润,楚浔缓缓抬眸,眸里是楚熙看不见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三军誓十里红妆,两人乱百年世仇
莫弃拿着大氅往城楼上走,拾阶而上,爬到顶便见一抹淡白在微冷的风中站着,望着远处没有任何动静的平原。
楚浔越发憔悴了。哪怕是大热的夏天,她都是冷的。形销骨立的背影,让莫弃不忍再看,曾经从未如此消瘦过的长公主,曾经意气风发执柄天下的长公主,曾经冷看天地漠然清冷的长公主,如今……竟已然这般失魂落魄。
哪怕以前的长公主不爱笑,也傲然冷淡,甚至冷静理智地让人难以理解,可是她还是好的,是美的,是让天下人觉得骄傲的神祗。
但是,眼前这个只剩风骨,快要化成云烟离去的长公主,不再是莫弃眼中的神了。她是人,是会为了心上人而忧心思念的女子。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楚浔察觉到她的脚步,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却叹息道:“天热了,也快要雷雨降临,让天地来一场变化了。”
莫弃靠近她,要把大氅披在她身上,她伸手按住了莫弃,白皙精致的脸庞是莫弃熟悉的冷淡。
“不必了。这点风雨,我又何尝会怕?”她微微一笑,眼底是恍若隔世的孤寂和傲气。
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莫弃几乎要喜极而泣。
突然远方尘土飞扬,幕天席地的铁骑由远及近而来,鼓声大作,马蹄声震耳欲聋,铁甲铃铛之声冲破云霄,惊得飞鸟各自飞散。
方才一刻未至,如今已到城下五里,楚浔脸色镇静,没有半分紧张,却听得白晚惊呼一句:“殿下不好!秦王准备正式攻城了!”
只见秦军一阵排开,声势浩大,犹如黑云压城,使城池里顿感紧张起来,剑拔弩张,各种呼喊号令交接。
楚浔抬头,脸上依旧是不慌不忙地望着城下缓缓分开的军队,只怕是泰山压顶,她也面不改色。
白晚站到楚浔身边,对莫弃点点头,而后不说话,陪着楚浔站在楼上和楚熙遥遥相望。
燥热的空气让马儿不堪忍受似的打着响鼻,将士们却麻木不仁地望着自己的敌人,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准备成为帝王对弈的棋子。要么杀了他们,攻下城池,欢庆胜利,让主公龙袍加身,共享太平,要么就被敌人杀死在这里,粉身碎骨,马革裹尸,让家人领到应有的钱粮和土地,衣食无忧。
楚熙带着秦淮和楚风骑着高头大马从分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靠近虎牢关,打量着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奇险,果才觉得真不愧雄关名号,要见关上人必须抬头仰望,要见全景,需左右逡巡,摇头转看,方可窥其全貌。
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停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楚熙拉住了马,立在马上,也不说话,就直直望着楚浔和白晚并肩而立的身姿,面上含笑,身穿一身银白色盔甲,腰间别着长剑,脚上蹬着蟒龙靴,手里拿着一块玉佩,不紧不慢地摩挲着。
她见楚浔一身白衣翩翩,眉目清冷如常,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看向自己,不喜不悲,却教楚熙心头难受。
“秦王,下官奉劝您还是收兵回去当您的王爷,否则天兵即刻就到,必然会伤了和气……”关谅本着无人开口,想要打破僵局,高声喊道。
马儿不安分地走动着,楚熙坐在马上安之若素,听见关谅这般说,冷冷一笑,朗声道:“怀槿,孤当日先求婚与你,你是应了孤的,本王也按照诺言,许你十里红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抽出长剑高高举起。
白晚看着分开的秦王军队中,出现了一队穿着红色衣服,抬着大大的箱子,一道排了,竟是延绵不绝,看不见尽头似的,当真可以长达十里。
她偏过头,试图从楚浔的脸上看出点激动,或者是悲伤。
然而她的视线停留在楚浔白玉雕琢似的脸,除了更加苍白的病态,和眉心似有若无的微皱,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她止不住地暗自叹息了一声,移开目光。楚熙能为楚浔做到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