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真的像那渠里的水,不紧不慢地,往前淌着。
鹿显宗的“新政”,在白鹿滩,推行得出人意料的顺利。药材铺的生意,虽然利薄,但靠着公道的价格和可以赊账的便利,竟也慢慢地,重新聚拢起了人气。粮铺交公后,村里的粮食买卖,彻底纳入了乡约的管辖之下,再没了投机倒把的空间。
白鹿村,迎来了一段难得的、也是最长的休养生息期。
这年秋收,又是一个大丰收。
经历了大旱之后的土地,像是憋足了劲的壮小伙,长出来的麦穗,个个都赛着劲地饱满。乡邻们的脸上,又重新洋溢起了那种发自肺腑的、踏实的笑容。
白景琦,这位年轻的族长,也在这几年的历练中,迅速地成熟了起来。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少年,眉宇间,多了几分他父亲白承业的沉稳,和他二叔白承安的精明。
他提议,今年的“庆丰宴”,要比往年,都办得更隆重些。
“不光是为了庆贺丰收,”他在村民议事会上说,“更是为了庆贺,咱们白鹿村,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
他还特意,亲自,给鹿家,送去了一张请帖。
宴席那天,祠堂内外,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热闹。
鹿显宗,领着已经长成半大小子的鹿兆山,如约而至。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坐在角落里,而是被白景琦,亲手,扶到了仅次于主桌的首席之上。
席间,白景琦亲自端着酒碗,走到了他的面前。
“显宗叔,”他对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几岁,论辈分,却是叔伯辈的年轻人,郑重地,举起了碗,“这几年,辛苦你了。”
鹿显宗连忙站起身,也端起了酒。“族长言重了。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两人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辛辣的酒液,像是冲开了某种长久以来,堵在两族人心里的隔阂。
孩子们,则早已在院子里,玩成了一团。
白景琦的小儿子,白嘉轩,今年刚满四岁,生得虎头虎脑,胆子也大。他正领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着一只用高粱杆扎成的风筝。
鹿兆山,也带着自己的儿子,鹿子霖,加入了进去。
两个本该是“世仇”的孩子,此刻,却为了争抢那根风筝线,笑闹着,滚在了一起。
白景琦和鹿显宗,看着这一幕,都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慰,有感慨,也有一种,对未来的期盼。
“承业叔……要是在,就好了。”鹿显宗看着那两个滚作一团的孩子,轻声说,“他老人家,最想看到的,就是这番光景吧。”
白景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宴会后,鹿显宗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看着白景琦,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地开了口。
“景琦……族长,”他说,“我……我想跟你,说句心里话。”
“叔,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