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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那天,雪,停了。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塌下来一样。
按照白煜田的遗愿,他的葬礼,一切从简。没有吹鼓手,也没有道士和尚。只有一口最普通的柏木棺材,和一支由全村乡邻,自发组成的,长长的送葬队伍。
队伍的最前面,是长子白承业,捧着灵位。他身后,是长孙白景琦,举着引魂幡。白承安,则领着族人,跟在后面,一路,撒着纸钱。
他们将白煜田,葬在了白鹿台的旁边。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白鹿滩,可以看-到那条清澈的白鹿渠,可以看到那片金黄的南坡地,可以看到那座书声琅琅的蒙学。
立碑的时候,白承业亲自,用朱砂笔,在墓碑上,写下了碑文:
“白氏考讳煜田公之墓”
没有“贡士”的功名,也没有“族长”的头衔。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回归了土地的名字。
葬礼结束,众人散去。
白承业却将儿子白景琦,和弟弟白承安,单独,留了下来。
他当着父亲的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三样,他刚刚从父亲手里,接过来没多久的传家宝——铜扳指,《白氏族谱》,和那本《农桑杂记》。
“安弟,景琦,”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地坚定,“爹他,走了。但他立下的规-矩,不能倒。他传下的这份家业,更不能,在我手上,出了差错。”
他将那三样东西,一一摆在了坟前的供桌上。
“从今天起,”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白景琦,眼中,充满了期许和凝重,“我白承业,退位让贤。这白鹿村族长之位,连同这三件传家信物,我,就正式地,传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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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白景琦大吃一惊,“不可!儿子……儿子年幼,才疏学浅,如何担得起这等重任!”
“大哥!三思啊!”白承安也急了,“景琦他,才十三岁啊!”
“十三岁,不小了。”白承-业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越过儿子的肩膀,望向远处那片广袤的土地。“想当年,你爷爷带着咱们,迁来这片荒滩的时候,我,也不过十五岁。这个家,早晚,是你们年轻人的。”
他将那枚冰凉的铜扳指,拿起,不容置疑地,套在了儿子白景琦那还有些稚嫩、却已骨节分明的大拇指上。
“景琦,你听着。”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庄重,“爹把这个位子,传给你,不是让你去享福的,是让你,去扛事的!从今往后,这白鹿村三百多口人的吃喝拉撒,这乡约石碑上的每一条规矩,这白鹿两族的恩怨情仇,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上了!”
“你要守好这三样东西!”他指着那三件信物,“守好它们,就是守住了你爷爷,和你爹,两代人,用命,换来的这份家业!就是守住了,咱们白鹿村,所有人的根!”
白景琦感受着手指上那枚扳指传来的、沉甸甸的重量,看着父亲那双布满了血丝、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睛,他心里所有的惶恐和不安,都渐渐地,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责任感,所取代。
他缓缓地,跪了下来,对着父亲,也对着爷爷的坟,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您放心。儿子……儿子,扛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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