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南方人,水性好,在烨阳找了个船妇的活,有空就撑船载客,赚点外快。
她原本只是躺在船上,闲闲欣赏夜景,忽然听见了某个名字。
她下意识抬眼去看。
仿佛是一场花雨,纷纷扬扬,落在她面上。
白色的细碎纸末,在她掌中轻盈拂过,高楼汹汹的狂风,在楼下便显得柔软,徐徐地铺满了商文琼的墨发与肩头。
她站起身,仰头去看。
一轮圆月下,只着薄薄白袍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双手在空中摊开,任由狂风卷走那些白纸碎末。
圆月清晰地映照出那女子面上的泪痕,或许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落泪了,唇边还洋溢着轻快的笑。
商英初时觉得这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春夜花雨,忽然又觉得,这像是月色下冰凉的一场大雪,从那人指尖失控泼洒。
朗月下的明珠,如美玉生辉,比圆月还要耀眼。
飘飘洒洒的碎纸中,商英捡起船尾的一大束梨花,薄玉凝白的一大捧花被她提起来。
这一大束梨花开得极美,是她特地买的,花光了她为数不多的资产,只为了卖给那些搭船的冤大头,多赚外快。
她仰起头,望向高楼上的女子。
徐青沉一定不知道下头有人在看她。
她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对着风和月手舞足蹈,又哭又笑。
商英叹了口气,略微分开双腿,运足力气,扬臂将一大束梨花扔了上去。
一束皎洁的星点白,在风中扑面而来。
比月光还要明亮。
徐青沉轻轻张开双手,便怀抱住了那一大捧梨花。
清清的梨花香气萦绕在她面前,她扶窗往下看去。
月色皎洁,河面黑沉,只有一只小小扁舟,摇摇摆摆。
河面上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接连着月色,波澜出鱼鳞般的雪亮。
徐青沉困惑地挠头,她方才似乎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水声。
她不经意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湿意,惊觉自己竟然在哭,连忙用袖子擦。
碎纸都撒光了,她也发泄够了。
便退掉包厢,搂着那一大束梨花,乘上马车,回了家。
这束梨花开得漂亮可爱,正好作为晚归的解释,送给晏晏。
……
河道里,一个湿漉漉的身影,从水里钻了出来。
狼狈趴在船沿,抹了把脸。
感叹自己这个月的船是白划了。
她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鬼,竟然昏了头,去安慰在高楼包厢里哭泣的女人。
实在是不自量力,鬼迷心窍……
一共就两身衣裳,一套洗了没干,这身又湿了,今晚要打赤膊睡了。
好在春夜不冷,她身板还算壮实。
商文琼湿透的眼睫支起,仰眸看向头顶寂寂明月,翻身躺上小舟。
湿哒哒的袖子盖上了她那双清冷淡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