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个刺客看不见她,这个刺客的目光落向的方向,一直是她的鼻子。
但那目光,密密麻麻的,却仿佛刺入了她的眼中,如同无数冰锥,落满了她的心湖,令她痛苦不已。
萧徽同遮住了刺客的眼睛,继续观察她。
可即便是遮住了眼睛,那密密麻麻的,浑身都痛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反倒是因为手掌触及她的肌肤,而感到痛苦更甚。
既然挡住眼睛无用,萧徽同移开了手。
车帘外的细雨被车帘挡住,微微的冷风穿过车帘袭入。
徐青沉找准机会,翻身而起,这个车厢很宽阔,她都可以站直身。
她戒备地看着这个黑影,她担心自已该不会为了躲避徐观那个笨狼,把自已送入虎口了。
徐青沉肯定不会说自已的真名,她说:“我叫,长……我叫长长。”
长瀑的长,并没有撒谎。
徐青沉道:“长生不老的长!”
这个黑影一身黑衣,巍巍赫赫地隐没在暗夜里,跟鬼似的,徐青沉悄悄后退,想要及时钻出车门逃跑。
“你过来。”萧徽同出声。
这是萧徽同的第二句话,她想要慢慢来,“我不杀你。”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开恩。
萧徽同抬眸看向站在车门处的人,她那身银红色的衣裙被雨水沾湿,像只被雨水淋湿的小鸟,但那双眼睛却明亮机警,那便不像是小鸟,而像是,北地勇猛的雌鹰。
沾湿的羽毛,仿佛下一刻便要干透,仿佛下一刻便要羽化而去。
萧徽同摁住了额角,目中一寸寸攀上鲜红的血丝,脑中仿佛有无数道钟声在响,她额角的青筋暴起,宽椅扶手被她瞬间捏碎。
坚硬的木材被一分分碾碎的声响,在黑暗中令人齿酸地响起,捏碎了扶手后,萧徽同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血雾,几乎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她无意识向前一步,剧烈如斧劈的头痛令她一动,便僵冷地跪倒在地上。
而那个刺客警惕地站在那儿,她抽出了怀中的匕首,雪亮的刀锋对准了地上忽然犯病的女人。
明明方才还是个岿然不动的玉像,现在像是一只在火场中挣扎的恶兽。
“过来,我不杀你……”
那恶兽在挣扎中喃喃。
徐青沉蹲下身,将匕首反背,探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地上捂着头的女人,道:“朋友,你咋啦?”
徐青沉看了眼自已干净的匕首,用手拍了拍地上那人的脸,道:“我还没碰你呢,你可不能讹我,也不能让你外头那些护卫干我啊!”
地上的女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徐青沉被带得倾倒了一下。
萧徽同睁开血红的双眼,在一片血色中,望向她的方向。
她没读过几本书,一直被人诟病是个残暴的莽妇。她不知该如何描述,如何形容,如何吐露,痛苦不已,欢愉至极……
残暴的莽妇在黑暗湿冷中踽踽独行至今,骤见一线黎明施施然落在她眼前,光明是滚烫的,令人生痛的。
无数次如濒死境,唯有这一次,她捧起她的脸,迟钝的刹那,只见满目艳色陆离。
毫无力道的,贸贸然的箭矢,刺穿了她的心脏,她连负隅顽抗的力气都失去了。
她想活在这枝箭矢下,死在这枝箭矢下。
萧徽同在惊涛骇浪的剧烈痛楚中捂住脸,眼角血泪滚滚,如同自埋葬中破土的鬼尸。
而那箭矢却像是,在风暴中高悬,袖手旁观的冷漠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