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家躲了几天,才继续回县城私塾读书。
臭豆腐摊子没有挣到钱,同窗们却不知道,她们整天就喜欢傻呵呵起哄,催考中的徐小童生请客。
十二岁的徐青沉,便将私房钱都掏出来,带好姐妹们去了最好的酒楼,点了两盘花生米。
两盘花生米,十几个少年,就着自带的白水,吃得快快活活。
后来还遇到个好心人,替她解围,付了一盘花生米的钱。
那时少年的徐青沉,当真觉得,这世上还是很美好的!
接连几天无事发生,身无分文的她,又和柳氏将臭豆腐摊子支了起来。
这次还带上了两个五岁的懵懂弟弟,去做水军,兄弟俩在摊子边,捧着块臭豆腐吃得香喷喷的。
那一天她很高兴,因为好多人来买臭豆腐,她实在没忍住,没等到收摊,便开始数铜板。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百零三个铜板,沉甸甸的。
再后来。
那个女君又来了,再次将她踹倒在地。
徐青沉的书生直裰在地上滚得脏兮兮的,浑身都痛,臭豆腐摊子也被踹翻。
爹爹又在无助地哭,两个弟弟手里的臭豆腐掉了,不明所以也在哭。
那把剑,再次挑起她的下巴。
那个女君让她哭。
十二岁的女孩,便一遍遍地哭。
一遍遍地哭。
她仰着头,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到剑尖上,坠入泥地里。
她哭得漂亮又脆弱,仿佛一株被拦腰折断的水仙花,惨淡的汁液融入冰凉的雪地中。荒芜的群玉县深秋,她是独一无二的春朝。
让那位女君满意了。
徐青沉擦干眼泪,带着柳氏回家。
她让柳氏以后老老实实种地,她说她不弄幺蛾子了,她会发奋读书。
她承诺柳氏,以后的生活,会不一样的。
她承诺完,大病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她穿着重新缝补好的,补丁接补丁的直裰进城。
在去私塾的路上,她听说城里有个大户人家的女君,骑马摔下来,被那包着剑鞘的佩剑巧巧地捅穿了脖子。死了。
十二岁的徐青沉站在茶楼前,她瘦小又伶仃,一阵风吹来,露出她窘迫的手腕和脚踝。
冬天快到了,去年的冻疮开始发作了。
她抬起头,望向那一望无际的天,深秋的风,吹得她冷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