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一声断喝,正要阖拢殿门的寺人吓得扑跪在地,哆哆嗦嗦地退至门边垂首侍立。
暮色如墨浸染,凛冽的夜风毫无阻隔地灌入寝殿,吹得青铜灯树上的烛火剧烈摇曳。
玄色帷幔被风掀起,如暗潮在殿中翻涌。
始皇端坐于紫檀御榻,看着洞开的殿门外那片东南方的天空,似乎要穿透宫墙,将金苑的一切看清楚。
夜风隐隐卷着焦烟气息飘进了寝殿中,远方隐约也有人声嘈杂。他的指节在御案上无意识地叩击着,一声,两声,在空寂的殿中回响。
侍立的寺人冻得微微发抖,却无人敢动弹分毫。
金苑这边,阿绾与吉良堪堪扑到影壁墙后,震耳欲聋的爆响便裹挟着热浪席卷而来。待烟尘稍散,两人惊恐地发现——爆炸不仅掀翻了半间屋舍,迸溅的火星更借着夜风迅速引燃了梁柱帷帐。不过转瞬之间,燕离居住的这间厢房已陷入熊熊火海。
“快走!”吉良拉起还在发怔的阿绾,两人跌跌撞撞继续向外逃去。
刚冲出月洞门,便撞见疾奔而来的吕英与白辰。
这两位素来沉稳的校尉此刻也都面色惨白,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吕英目光快速扫过二人,见他们虽灰头土脸却无明显外伤,这才稍稍定神,随即厉声喝问:“荆阿绾!你究竟做了什么?”
阿绾却踮脚向他身后张望:“将军呢?你们不是送他回去了?”
“你先说清楚!”吕英按住腰间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身后陆续赶来的校尉们已开始组织救火,泼水声、呼喊声与木材爆裂声交织成片。
白辰急得扯住阿绾衣袖:“小祖宗!你都做了什么呀!”
火光映照下,阿绾望着愈演愈烈的烈焰,终于颤声开口:“我们……我们好像找到燕离藏的炸药了……”
“荆阿绾!”
一声怒火低喝从人群后方传来。
只见蒙挚在辛衡与樊云一左一右搀扶下疾步走近,肩头包扎处又渗出新鲜血痕。他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全是怒意。但他也是强行走了过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哎呀,将军您怎么回来了!”阿绾有些害怕,但还是两步就跑到他跟前,伸手想扶又不敢碰,“我没事的,您别急呀!”
“谁问你了?”蒙挚因急奔牵动伤口,猛地一阵呛咳,惊得辛衡连忙为他顺气。
樊云在一旁急得跺脚:“阿绾!你可知方才那声爆炸,连骊山营的驻军都惊动了!”
阿绾缩了缩脖子,举起沾满黑灰的双手比划:“我们就在床榻下发现个黑布包,刚解开系带……”她扭头看向吉良,后者立即郑重点头:“确是如此,那布包大约我的两个手掌这般大。”
“所以啊,燕离之前在大殿之上用的那些硝石铁砂之类的爆炸物……我就说嘛,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的,他肯定是准备了不少,有些带不上大殿,所以就要处理掉。”阿绾突然眼睛一亮,抓住蒙挚未受伤的那只胳膊,“要不是您方才晕倒,我们也不会拆床板,更不会发现这个!将军您真是……”她歪着头思索片刻,绽出个讨好的笑,“特别厉害!”
蒙挚闻言身形微晃,辛衡急忙扶住他。
此刻的蒙挚特别想再次晕过去,就不用看到阿绾这张黑黢黢的小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