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是举着马鞭挥手的背影,那一袭红衣潇潇洒洒,独身迎着初阳而去,没有回头。
在他们身后,陈芸紧了紧抓着柏望山的手。
虽然为人活得比较粗糙,但在对待妻子的时候,柏望山语气难得温柔:“怎么了?”
陈芸有些低落道:“你还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吗?这孩子,兴许本来就是留不住的。”
怀着柏若风时,他们刚来北疆不久,局势并不安定。
战场上,她不幸坠马,却死死护住肚子。前前后后大夫来了多少个,用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本来都以为这胎留不住了,没想到最后保了下来。
柏若风出生没多久,见婴儿身体健康四肢健全,夫妻俩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明空大师就来敲门,给了批语。
他们夫妻二人半信半疑,把小孩如珠似宝地养着。然而这孩子与他们并不亲近,甚至身体力行地在抗拒和他们亲近。
不如柏云起那般淘气任性到需要家里处理麻烦,也不如柏月盈那样想一出做一出地令人担忧。
柏若风这孩子太静了,对他们几乎无所求,而无所求往往意味着一种疏离。
经验丰富的奶妈说:“兴许是这娃天性凉薄。”
唯一一次所求,就是他想去京城,哪怕一年只回一次,他们都允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为人父母,所求不多。
陈芸目光柔柔看向远方,感觉到冥冥中,他们与柏若风的缘分一点一点变淡,她道:“不管若风在哪,希望他以后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平平安安。”
“你啊,别一天到晚操心这操心那的。大夫就是说你心思太重,才静不下来养身体。”柏望山道。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陈芸看看前边。
正巧柏云起哥俩好地勾着柏月盈的肩,两个人叽里咕噜地说着悄悄话,柏云起勾着唇笑得坏坏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多半又是在怂恿小妹去做点什么。
而心思纯白的柏月盈觉不出大哥白切黑的本质,一脸慎重地点点头,觉得大哥说得很对,两人还勾了勾小指头。
“儿孙自有儿孙福,”柏望山粗犷的眉眼绽开,露出大大咧咧的笑来,“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们自己活出来!”
第38章回京
从曜国北部前往京城,一路上温度升高,恍若从冬季穿越到万物复苏的春季,衣衫渐薄,草长莺飞。
及到城外,护城河岸边,枯瘦的枝丫上花苞随着料峭春风粒粒冒出,羞涩地等待绽放的时刻。
赶路多日的队伍回府整顿。柏若风本打算次日才入宫,可等洗漱完毕,推开窗户,见远处硕大的夕阳,紫色红色橙色黄色蓝色连成一副画,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他趴在窗边,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看着荒芜的院子发呆,实在静不下心。干脆临时改了主意,拎了坛酒,牵了匹好马,利落地进宫觐见。
宫里还是那副旧模样,气派豪华的亭台楼阁内住着全曜国身份最尊贵的人。朱红墙,琉璃瓦,披了层朦胧的霞光,多了几分暖意。美则美矣,却少了人间烟火味。
入了东宫,守门的太监见了他,忙前去禀告。
不一会儿,春福领着前去禀告的太监走了出来,待到近前,才道:“殿下在书房内议事。柏公子舟车劳顿辛苦了,不若去偏殿内休息会?”
意思就是主子在忙,让他先等等。
近几年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朝政交由太子处理,事务繁忙,柏若风也知道。他看了眼红霞漫天,便道:“偏殿就不了。我去院子里坐会儿吧。”
春福犹豫着,试图劝阻:“外边风大……”
“我等习武之人,这点风怕什么。”柏若风打断他的话,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拒绝了他试图接过自己手上东西的动作,单手抱着怀里的酒熟门熟路往院子走去。
春福忙叫小太监们利索点跟上去伺候,想来想去不放心,自己跟过去把人安排妥当了才回书房门口守着。
春福早已认清了谁是皇宫未来的主子,为了保命,频频向方宥丞示忠心,就怕方宥丞因为他曾为陛下效忠的缘由要他小命。或许是有点从小到大的情分在,春福才能安安稳稳到今日,其中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本事,知道何人何物对太子而言是重要的。
东宫的院子在殿后方,不大的一个小院,铸了假山引了活水,可惜天气还没暖和,植物都半死不活的模样,没什么生机,就连池塘都静得起不来一点涟漪。
柏若风不喜宫人在身边伺候,打发了他们去外边守着。
热水从壶嘴落入杯中,冲起茶香袅袅。白雾氤氲中,柏若风眸色渐暗,思索着什么。
六年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段皇后离世后几年,陛下立了宁妃为后,醉心书画,不喜政事。一次风寒后身体变差,便愈发不喜上朝,唤了太子来打理朝政。
但凡皇权交替,总是人心浮动,朝堂如今并不安稳。
遥想陛下刚登基时,励精图治,政治清明。后期却秉持无为而治,没有过多干预,沉溺在自己的喜好里。本义是以法治国、知人善用。
但无为而治之道,帝皇若把握不好尺度,就容易养出心思多野心大的官虎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