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观真当时,坐着请仙阵法,念着招魂咒,心下是请皇后星下凡。若是这三种都是条件……方宥丞目眦欲裂,猛地锤了墙面一拳。
若是缺少其中之一,却要了段欣或者段重镜的命,柏若风定然与他离心。就算往后不走,两人也没可能了。
“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凭什么观真能用阵法?”方宥丞咬紧牙根,抬起一双赤目,看向始终静坐的明空。
这个问题,明空也有想过,“所以这个阵法本身,对正确的使用者而言,可能并不会要命。”
“你对你的推测有几分把握?”
明空沉默良久,坦诚道:“没有亲眼所见,亦无从考证,因而贫僧猜中的概率,可能是零。”
也可能是百分百。只是这一句,不用明空说,两人都心知肚明了。
明空手中佛串捻过一圈,而方宥丞没有动作。明空出声道:“陛下,柏公子方才说要与您用膳。”
言下之意,催促方宥丞赶紧走。
方宥丞似乎冷静下来了,他背手而立,眼中红丝还未褪尽,残存着疯狂。他看着远方暮色,语气温柔,“若风啊,我托春福转告,给他买糖莲子去了。”
“说起来,我和他成亲时,也是在黄昏时分。”方宥丞感慨着,“说不定这便是天意。”
“他为我而来,也该由我亲手送别。”方宥丞垂眸,弯腰捡起银剑,擦拭着上面溅上的茶水,抬手,缓缓把剑架在了明空脖子上,“既然大师已有章程,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布阵试试吧。”
“速度快一些,一炷香内弄不完,我屠了护国寺。”方宥丞露出笑来,然皮笑肉不笑,面目阴翳,如阎罗在世。
快一些。他看向皇宫的方向,捏紧了身侧的拳头,在掌心掐出血丝来。
在我后悔之前,在我怯懦之前,完成这一切。
柏若风赶回宫里,却找不到方宥丞。他逮到躲着他走的春福,见人畏畏缩缩的模样,皱眉质问:“你躲什么?阿丞呢?”
春福如实转告,“陛下让您先用膳,他去给您买糖莲子去了。”
“糖莲子?”柏若风心里开了花,一片柔软,松开了春福,“那我等他回来。”
转身间,他看到书桌上小山高的奏折,又觉出不对劲来。糖莲子什么时候都可以买,为什么要挑在公事繁多,他还不在的时候出门买?
柏若风想逼问春福,没想到春福溜得很快,一下子人就不见了。左思右想觉出不对劲来,柏若风去寻唐言,唐言正在嗑瓜子。
柏若风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唐言衣领,“阿丞去哪了?”
唐言被他吓得瓜子都掉了,“公子,我不知道啊。”
“他是你主子,你会不知道?”柏若风脸色难看,逼问着。
唐言忙道:“主子是主子,公子是公子,属下现在只听公子的!”
柏若风松了手,忽然换了个问法:“你头儿去哪儿了?”
“头?”唐言吓得摸摸自己脑袋,旋即松了口气,“还在脖子上。”
“谁问你脑袋,我问的是唐策!”柏若风恼道。唐策一直守着方宥丞,知道唐策在哪,十有八九能找到方宥丞。
唐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在柏若风怒气上涌时,他忽然抬手,指向宫墙外那座山。
柏若风转身看去,距离有些远,他眯了眯眼,看清了那座山是……是见君山?!柏若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拽了唐言一把,“快!跟我走!”
见君山上,主持的院内已经清了场,护卫都守在院外,唯有唐策被允许守在院内。
就在观真离世的地方,明空拿着粗大的毛笔,沾着墨,在地上一笔一划复刻着法阵。
巨大的法阵落在这个小院内,显得小院很是狭窄。
方宥丞看了看天色,“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法阵和招魂咒。”他朗笑着,对死亡毫无惧色,“这都不行,那也是天意。”
如果一定要试,他愿意代替柏若风。
法阵已成。明空大师默念着佛号,站在一边,没有离开。
方宥丞对唐策道:“若朕有不测,你便回宫宣读遗诏。”
段欣是太子,柏若风便是摄政王。有镇北军在后面撑着,就算没了他,柏若风有了底气和遗诏,普天之下没人敢动他。
深知自己肩负重任的唐策面色严肃,单膝跪地行礼,“属下领命。”
方宥丞背着手,握紧了拳,指甲陷入肉里,血珠从拳内滑落,滴在身后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