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身为师兄的男子们还在小声议论:“还以为多不一样,小孩到底就是小孩,只要一离家就忍不住哭,可怜得呦……”
“哈哈哈哈白天那么凶,晚上就变小屁孩。”
眼前画面消散,楼卿山所看到的昔日少年也消散不见。他们走到一扇门前,那位弟子敲门道:“师父,人已经到了。”
里面传来苍老的回应:“进来吧。”
弟子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站在门外不动。
姜邑带人大步跨进去,看到里面坐着的老者,眼神并没什么转变,毫不客气拿走桌上的果子吃起来:“师弟,师父他们呢?”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我都这么老了,师父师兄自然更老了……他们都葬在后山,我带你去看吧。”
吃果子的动作丝毫不停,姜邑点点头:“去瞧瞧。”
好像真的是去见一个随时可见的故人。
屋檐上的冰化成淅淅沥沥的水往下滴,老者领着他们走过一道道长廊,最后走出大门,将雪踩得吱吱乱响,七转八转,到了墓地。
姜邑已经将果子吃完,他先在师父的墓前清扫一番,再去清扫师兄们的墓。
楼卿山和他一起扫,通体雪白的衣袍几乎与雪融为一体,他看到墓前的树被冻得枯黄,禁不住指尖一点,将那树唤回了青春模样。
老者始终一言不发看着他们。
“师父什么时候走的?”姜邑问。
“你变成凶兽后的第二年。”老者语气淡然。
“是么……看来我还是把他气到了。”
“师父可从没生过你的气,”老者轻笑着走上前,在坟前放下一封信,“这封信是师父临终时吩咐我准备的,若有一天,你真正恢复自由,能好好走在世上,我等活着的弟子就需将这封信给他看,好让他放心。”
“真会操心,改都改不掉!”说着不满的话,手里却燃起火,亲自将那封信烧了,“我不是让自己吃亏的人,您老就好好睡一觉吧。”
当年变成穷奇后,姜邑几乎见过各地大小门派的修士,可自始至终,自家宗门的衣袍连影子都没出现过。
那时候穷奇重新出世的传言非常恐怖,全天下修士都因此而团圆一致地携手捕杀这只早就不应该存在的上古凶兽。
哪怕不知名的小门派,也要去当一抹绿叶刷刷存在感。
可他的宗门,不仅从来没有掺和这件事,本就门徒稀少,后来直接因此闭门不再出山。
前世他还是凶兽时,有次在山中躲藏,听闻几个修士聊过他的宗门:当时那一群人为了赶近路追凶兽,要从他师门所在的山路走,可一上山,就被他那些避世已久的师兄弟御剑阻拦,杀得两败俱伤,后来不得已又走回正路,可因为晚了,连布陷阱的时机都没赶上……
“师父当年给我们下了死命令,”老者看着墓碑说,“死也不能去捕杀那只凶兽,他说他做梦梦到那只凶兽变成了他消失的徒儿,他的徒儿全是好的,就算全天下说不好,那也是全天下的错,我们不能跟着错。”
姜邑继续烧着那信,轻轻笑了下,他笑得和之前不同,有些孩子气。
老者说:“我都老了,师兄你还是当初飞升时的样子,怪不得人人都想成仙……可成仙哪有那么容易,师兄的事,我其实都知道。”
“我快记不得了,”姜邑燃尽手里的信,手在雪地里画了个圈,又在圈里画了一朵梅花,以此献给师父,“你也看到了,我会活得很久,拥有无限的记忆,过去的事会越来越久远,可不能一直往回翻,今天和明天难道不好玩吗?”
寒风簌簌,老者笑着点头:“师父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姜邑和楼卿山没在宗门多留,给师父和师兄们扫完墓,两人便告辞下了山,走到山底时,姜邑回头看去,山中的宗门影子已经隐入云雾里。
他正继续往前走,身后的楼卿山道:“过去那些,你真的快不记得了?”
姜邑看向他,曾经的赵允隋、江萧林、檀洄好像一瞬间映照在了男人眼瞳之中,他顿住,随后噗一声笑出声,冲过去很不讲道理地把人用力扑倒在雪地上,他哈着热气说:
“我问你,你会记得你是赵允隋那一世的五岁零一个月时吃了什么,父母又对你说了什么,还有当晚做了什么梦吗?”
那双薄唇死死抿着,显然说不出来。
“不开心,不重要,不喜欢的……时间久了当然会慢慢忘掉,”姜邑没忍住,在那张薄唇上碰了碰,笑得起劲,“但是有些事,永远不会。”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诱人的情话,楼卿山几乎忘了眨眼,盯他半晌,骤然翻身将人囚在身下,唇齿贴近,没了命地“吃”那张嘴。
天地苍茫,可日光夺目,楼卿山的呼吸灼热而慌乱,他手指抚着那张脸,心口酥麻,薄唇轻颤着,他与他唇舌纠缠,共享呼吸,他似乎想将人吞进腹中,可又终究不敢,只能一下没一下地吮、咬、亲。
“我昨天做了个梦。”男人梦呓般地开口。
姜邑贴着他的唇,很乖似的不动,只哼着问:“什么梦?”
“梦里山崩地裂,大家都要消失,最后你把我吃掉了,”明明是很可怕的梦,楼卿山的语气却不低沉,他咕哝地含住姜邑的唇珠,“那时候,我觉得好幸福。”
“你是疯了吗?”姜邑捧着那张冷锐的俊脸蹂躏,无奈又好笑,“怎么老让我把你吃掉?我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