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缓了半盏茶的时间,我才开口,沉声唤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小厮立刻推门而入,恭声应道:“爷。”
“伺候笔墨。”
“是。”小厮低着头走到桌案前,挽好袖子,开始研磨。
我半阖眼睛,极力压制心底那股如沸油翻滚的狠戾。
直到研墨声停止,我才睁开眼,抬手示意他退下。
握紧笔杆,提笔,纸上第一行字落下。
惟清兄……
风驰推门进来时,我正将笔搁下,轻轻吹散信纸上的余墨。
我折好信纸,封入信封,语气平静:“送去许大人府中。”
“是。”
屋中又归于寂静,只余炉火暗跳。
我靠在椅上,指腹摩挲,心里默默盘算着。
没过多久,风驰便回来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爷,这是许大人亲手交给我的。”
我接过,拆封展开,目光掠过墨色字迹,一目十行。
信中并无多余的寒暄,只有寥寥数笔,唯有一句。
——卫兄,是否后悔当初的选择了。
笔锋锋利如刀,透着不屑与讥讽。
而信末,则约我明日戌时入许府相见。
我面无表情地看完,将信折起,丢入火盆。
只要他肯见我,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二日,我掐着时辰,从许府的后门悄然入内。
“卫兄!你来了。”许致着月白长衫,正倚案而坐,神色温润如旧,笑意恰到好处。
他起身相迎,仿佛我们之间从无龌龊。
我拱手行礼,唤他一声:“惟清兄,别来无恙。”
他笑得更深,亲自引我入座。
下人奉上香茗,他举盏微抿,淡淡叹道:“自上次一别,竟已数月。此番再见,卫兄风采更胜往昔。”
我垂眸,唇角带出一点笑意,轻声回道:“惟清兄莫要取笑。我如今不过残躯一副,几番被逐,连容身之地都险些保不住。”
“竟有此事?”许致佯作惊讶,眉梢一挑,“我只听闻卫家兄弟失和,却不知竟至此境。”
我目光一掠,环顾四周,神情愈发悲怆。
他装装略作思索,挥手遣退下人。
屋中顿时安静。
许致笑意不改,目光却逐渐深了几分:“卫兄,如此急着寻我,怕不只是叙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