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她不想听他盛怒下说出的伤人话语。「别往脸上贴金,我没想过要嫁给你,就算有孩子也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跟你无关。」
「妳肯承认了?」他的心像被捅了一刀。「孩子才是妳真正的目的。假装对奢华的生活没兴趣,帐户里的钱一毛不取,更装模作样地和我约束三个月时间,为的就是让我放下戒心,好让妳达到目的?一年后,妳现在丝毫不在乎的权势便通通回到妳掌心,果然是个有脑袋的女人。」
一股倔强充斥胸腔,的确,她不是没有目的,但,她齐眉长这么大从没想过不劳而获,更不会不堪地耍心机去取得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
「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演出来的,别用这么不堪的字眼曲解我。」
「哈哈--」他突然狂笑。「的确不像演的,看来,妳已经完全融人自己的编剧里,让人分不出真假。」
「我说过,你不必担心有天我会上门跟你要奶粉钱。如果你不信,我可以马上离开,从此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摇头轻哼。「妳以为我还会让妳留下?以前没看清妳,可以说我历练不够,在了解妳是多么心机深重的女人后还让妳留着,我杜隐风在妳眼中,真像个笨蛋吗?」
他掏出支票簿,签上自己名字后撕下来。「这是空白支票,数字随便妳填,答谢妳这些日子为我暖床,还虚情假意照顾我爷爷,为难妳了。尽管狮子大开口,只要妳填得进去,我绝对让它兑现。」
她难以置信地倒退两步。「杜隐风……你太可怜了,你以为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是为了你的钱,所有女人在你眼中就跟妓女没有两样,用金钱交易性,难道你不懂世界上还有一种比任何物质都珍贵的感情叫做『爱』?」
「这个字,由妳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很廉价。」他居然会想要和她共度一生?呵,杜隐风,你真是疯了!
「你要为你今天所说的话负责。」齐眉没有忿怒,只有难堪,难堪自己在他眼中竟是如此卑贱,而她还为即将与他分离而落泪。
不是没想过,万一被他发现可能造成的误会,但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解释,因为她终于了解自己不过是一个暖床的性伴侣。
那些温柔、那些剖心,只是他对待女人惯用的伎俩,让女人心甘情愿配合他演出欺骗老人家的戏码。
「我做事一向负责,除了不请自来的女人,抱歉让妳失望了。」他的话愈冷硬,心就愈刺痛。
「尽管讽刺吧!你的知觉已经被金钱及怨恨塞满了,又怎么能感受身边的人的关怀?」
齐眉深吸一口气,梗在胸口。「爷爷那间不准别人进去的房间,放着你父亲从小到大所有的画,那些年,你父亲在画廊里寄卖的画全都是你爷爷买下来的,他默默供着你们一家人的生活,是你没有机会让他表示他的关爱。」她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还有,你父亲的画里,每一幅都表现出幸福之中隐含的遗憾,遗憾没有尽到孝道,你懂吗?懂这些无言的爱吗?告诉你只是要让你知道,你这么多年抱着不放的怨恨是多么幼稚、无聊。」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渗入嘴角。
「以后,你可以继续抱着你的怨恨入睡,躲在你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城堡里作梦,不用担心有人会来跟你争夺杜家江山。」
她转身奔出门外。
「慢着!」他喊住她。
「把支票带走,这是一场金钱交易,不要破坏游戏规则。」
齐眉忍着不要回头给他一巴掌,将支票捏在手心,硬挤出一丝笑。「感谢你,我怕以后可能找不到像你这么大方的金主了,我会好好享用你给的酬金。」
杜隐风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身上的行动电话与家用电话不断交替响起,天色从黯黑转为晕白,又转成如火海般的橘红,然后,一切归于黑暗,所有的声音也同时静止。
没有让自己回想她说的每一句话,也没有让自己沈溺在两人相处的甜蜜,更没有用更多的愤怒来强化被背叛的痛楚。
他只是空洞地坐着,阻绝对外界一切的反应。他知道,一旦陷入这些回忆里,他会痛到发狂。
大厅的门被打开,杜崇廉拄着拐杖走到他房间。
「隐风?」他喊了几声。
杜隐风缓缓调适焦距,看着老人家担忧的神情。
这十几年来,他从未仔细看过爷爷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他默默承受爷爷的训练、接受爷爷是他唯一亲人的事实,却也怨恨着爷爷的顽固毁了他原本应该幸福快乐的家庭。
他听进去她最后说的那一段话,眼前,这个坚毅的老人,用着自己的方式爱着他以及他的家人。
「爷爷……」声音因许久未开口而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