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马封侯,平步青云,朝堂上波诡云谲,有人暗中算计,有人明里攻讦,他却始终如中流砥柱,屹立不倒。
直至若干年后,他的地位如日中天,位极人臣,先帝临终托孤,将整个王朝的军政大权交到他手中,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的名字,成了宋国百姓口中的“定海神针”,说是一手遮天,毫不为过。
吴浩,便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宋国唯一异姓王。
他是个怪人,终生未娶,无子无嗣,却将满腔热忱都倾注在了王朝与麾下的将士身上。
七十岁时,他卸甲归田,隐居于国都的王府,虽远离朝堂,可整个宋国的男儿,提起“吴大帅”三个字,眼中都满是崇敬,那是对英雄的仰望。
他的势力早已如根系般深扎在王朝的土壤里,错综复杂,密布整个王朝。他的一句话,有时甚至比帝王的圣旨更让人心生敬畏,更具威慑力。
这一年初春,细雨依旧淅淅沥沥,像扯不断的愁绪。
国都城中,吴王府的庭院里,三百名铁面军士身披玄甲,手持长枪,列阵如林,将十多名刺客围得水泄不通。
冰冷的枪尖在雨雾中泛着寒光,杀气与雨雾交织,压得空气都仿佛凝固。
踏踏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一位中年男子撑着一把黑伞,陪着七十二岁的吴浩缓缓走来。
老人满脸沟壑纵横,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岁月的风霜,死气已从眼底蔓延开来,可他披着洁白的大氅,依旧挺直着脊背。
双眼微眯时,偶尔闪过一丝寒光,那是历经百战淬炼出的冷冽,是身居高位蕴养出来的权势,让人心悸。
“五王夺嫡,老夫本不愿过问。”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陈年的古钟,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老大色厉胆薄,不堪大用。老二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既如此,这皇位,便交给老三吧,他是个好孩子。”
他顿了顿,“飞鹰,你去安排。”
飞鹰躬身俯首,神色恭敬至极,眼中更是藏着难以掩饰的崇敬与信任:“遵命,王爷。”
吴浩没再说话,缓缓抬头,望向梅园的方向。此时混着雨丝飘落,落在洁白的梅花瓣上,又顺着花瓣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望着那片雾茫茫的世界,声音轻得像在自语:“老夫出生那日,娘亲说,也是这般春雨,雷声滚滚。人老了,总爱回望前尘,想起那些没有刀光剑影里的日子……”
“王爷福寿万年,长伴宋国山河,不老。”飞鹰挥手,三百甲士如潮水般退去,动作整齐划一,只留下雨雾中的两人。
“近来夜夜入梦,梦中有另一个我,行在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里,那里有修士御剑,有法宝争鸣,他踏破虚空,正一步步向我走来,越来越近……”吴浩的声音愈发沙哑,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又似带着某种宿命的了然。
飞鹰依旧沉默,只是静静立在雨雾中,像一座守护着老人的石像。
当夜,大皇子自请终身守陵,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二皇子悬梁自尽,一缕残魂消散在夜色中。
太子之位,竟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落在了老三的身上。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夺嫡之乱,在老人的一句话后,悄然落幕,仿佛从未发生过。
三个月后,最后一场春雨停歇,屋檐下的水珠渐渐停歇,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吴浩立于窗前,望着庭中积水中倒映的天空,眼神渐渐涣散。
忽然,他唇角微动,似有释然,又似带着一丝解脱,缓缓闭上了眼,最后一口气如烟般散去。
就在那一瞬,眉心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幽光闪动,一缕魂魄破体而出,如流星划破雨后初晴的夜空,朝着那片他梦中无数次抵达、却又始终遥不可及的世界飞去。
那里,是九层青铜塔的方向。
吴界轮回的第一世,就此终结。
举国皆丧,哀声如潮。吴王府的灵堂内外,文武百官齐聚,从国都的重臣到边陲的县令,皆素服白冠,神情肃穆。
整个国家的城池中,百姓自发闭户,市井之间,唯见黑白二色,那是对英雄的哀悼,也是对一位传奇落幕的敬畏。可这一切,他已不知,也再也无法知晓。
那缕魂魄穿越层层迷雾,带着轮回的印记,终落回九层青铜塔第一层的角落。
他依然盘坐于白骨之间,身周的黑暗依旧,血雾隐隐流转,仿佛从未离开。
只有那双曾见过沙场烽火、朝堂风云的眼眸,如今空洞而沉寂,再闭合时,第二次轮回……立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