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中,苍山船已到五十步内。
依旧没有降帆,也没将船打横。
蚝烙摊主喃喃道:“难道要系泊?就算系泊也该降帆了啊。”
所谓系泊,就是垂直于岸停泊,多为小船使用。
这年头,大船都是平行于岸停的,称为靠泊。
大船一旦系泊,再出海会非常不便,若不是泊位不足,根本无人会用。
眼下正是下南洋的时候,澄海码头泊位充足,强行系泊,除了炫技以外,找不到别的解释。
转眼间,苍山船离栈桥只有四十步了。
码头众人已经能看清苍山船点眼的船头。
苍山船依旧没有降帆,也没有转向,更没有对准栈桥,就这么笔直朝岸边冲来。
现在降帆也来不及了,眼瞅着就要撞上。
栈桥上,力工们赶忙向岸边跑去。
船头冲着的百姓,也纷纷避让开。
胡老爷的满面喜色,冻在脸上,他艰难的转头,看向身边的周秀才,暗想这人的兄弟疯了不成。
谁料到周秀才也满脸紧张,胡老爷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本想今天在澄海县的乡亲父老面前露个脸,没成想,要大大的露屁股了!
“看!”
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胡老爷急忙扭头,只见苍山船右满舵,降了大半面帆,竟靠惯性,正逆风行驶。
留下的一线帆面,顶面兜住西北风,整条海船都发出了木料的嘎吱声响。
顶风航行,闻所未闻,码头人群皆骇然失色。
岸边的小孩,都怔怔望着这一幕,手上饴糖掉落在地,也浑然不知。
苍山船正逆风航行,船速骤降。
加上右满舵,船身打横,靠着水面阻力也消减了些惯性。
离栈桥不到二十步,苍山船降帆、转舵、下锚一气呵成。
惯性下,苍山船左舷对准栈桥,竟慢悠悠横移过来。
直到缓缓停稳,船舷与栈桥只有五步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已用不上力工拖缆,船上碇手抛出打结的缆绳,套在栈桥的将军柱上,将己船拖到栈桥边停稳。
而后船工们有条不紊的铺设舷桥,下船、系紧缆绳,卸货。
一冷脸男子下船,往力工头手里放了五两银子,道:“劳驾卸货。”
这时,围观的众人才反应过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好!”
众人面红耳赤的叫好、喝彩,神情比看了一场《牡丹亭》折子戏还激动。
一股焦糊味传来,蚝烙摊主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一锅蚝烙已煎的焦黑。
胡老爷春风得意的迎上前去,笑容满面的拱手道:“白兄弟这架船的本事,真是令人佩服,老夫自小长在潮州,头一次见这逆风横船的绝技,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围观的人群听了这话,纷纷夸赞,都恭喜胡老爷手下有能人,有个有本事的船管事云云。
按理说,周秀才、白浪仔和胡老爷是合作,白浪仔并不算胡府的船管事。
但是胡老爷也不辩解,人家给他道喜,他就笑容满面的装糊涂应下。
而周秀才和白浪仔也给足了胡老爷面子,被说成胡府下人也毫不在意,把风头全都让给胡老爷,甚至行走站立间还退后半步,不与胡老爷并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