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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沉默(第1页)

女儿的沉默

北国的深秋,风里带着刮脸的寒意,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撞在红星小学斑驳褪色的红砖墙上。课间休息的铃声像一道赦令,瞬间将沉寂的教室点燃。孩子们如同出笼的鸟儿,欢呼着、推搡着涌向操场那片唯一能透口气的地方。

张小梅却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描摹着木质课桌上那道不知被多少届学生刻下的、深深的划痕。

教室里空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和她一样“不合群”的同学,散落在角落。阳光从蒙尘的窗户斜照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埃,也照亮了她周围那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带。

以前,她身边总是围着几个要好的女伴,分享着从家里带来的、哪怕只是一小块烤红薯,或是讨论着昨晚看的电视剧。可现在,那些曾经亲密的身影,要么刻意绕开她的座位,要么在她试图靠近时,便像受惊的麻雀般,迅速聚拢到另一边,形成一个个小声说笑、目光却时不时瞟向她这边的小团体。

“哎,你们听说了吗?张小梅她爸在南方,根本不是做什么正经工作!”一个梳着羊角辫、穿着崭新花棉袄的女生,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教室后半部分听得清清楚楚。她是班长,父亲是街道的小干部。

“真的啊?那做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啊,肯定不是啥光鲜活儿!要不她妈能天天愁眉苦脸,摆地摊还被城管撵?”另一个女生附和着,语气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世故和轻蔑。

那些话语,像细小的、冰冷的针,隔着半个教室,精准地刺进张小梅的耳朵里。她没有抬头,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冰凉的桌面。脸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屈辱和愤怒的灼烧感。

她攥紧了放在桌下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体育课是她最害怕的时光。今天的内容是分组跳绳。老师刚说完“自由组合”,孩子们便呼啦一下散开,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伙伴,手拉着手,兴高采烈地组成了一个个小队。

只有张小梅,像一颗被遗落在棋盘外的孤子,僵硬地站在原地。她看着那些迅速成型、充满欢声笑语的队伍,看着她们甩动的长绳和跳跃的身影,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多余的影子。

她鼓起勇气,慢慢挪向以前常在一起玩的两个女生,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其中一个女生就象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拉着另一个女生的手,快速转过身,背对着她,大声说:“我们人够了!你快去找别人吧!”

那刻意提高的、带着划清界限意味的嗓音,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她默默地退到操场边缘,靠着一棵叶子几乎掉光的老槐树,看着。寒风穿过她单薄的旧棉袄,冷得她牙齿打颤,但比身体更冷的,是那颗在胸腔里不断下沉、仿佛要坠入无底冰窟的心。

下课铃响,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教室。班主任李老师——那个总是把“集体荣誉”挂在嘴边、戴着深度眼镜的中年女人,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炉火烧得正旺,温暖得让人有些眩晕。李老师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捧着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她看着站在面前、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的张小梅,叹了口气,语气是一种刻意放缓的、却更让人难受的“语重心长”:

“张小梅啊,你最近的表现,老师都看在眼里。”她顿了顿,吹了吹缸子里的热气,“你的家庭情况呢,比较……特殊。老师理解。但越是这种情况,你越要严格要求自己,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要给班级……抹黑,知道吗?”

“抹黑”这两个字,像两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张小梅稚嫩的心上。她做错了什么?是爸爸去了南方?是妈妈摆了地摊?还是她连十块钱的捐款都差点交不起?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她无法选择、也无法改变的事情,会成为她“抹黑”班级的原罪。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点头。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被彻底压垮后的麻木。

从办公室出来,她没有回教室,而是转身走向了教学楼最尽头、那个几乎无人踏足的旧图书室。这里光线昏暗,书架落满了灰尘,空气里弥漫着纸张腐朽的气味。她在最角落、一个被废弃桌椅挡住的位置坐下,那里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安徒生童话》,翻开。书页已经泛黄,边角卷起。只有在这里,在那些虚幻的、充满苦难却最终迎来奇迹的故事里,她才能暂时忘记现实的冰冷,忘记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和老师那“关怀”备至却如同枷锁的目光。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后躲进巢穴的小兽,将脸埋进带着霉味的书页里。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迅速洇湿了书中那篇《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插图。

窗外,北风呼啸,象是为这个过早体味到世态炎凉的女孩,奏响的一曲苍凉而孤独的背景音。她的沉默,不再是孩童的懵懂,而是一种在残酷现实中,被迫催生出的、带着绝望的早熟。

北方的初冬,寒意已经带着刀锋般的锐利。筒子楼的楼道里,穿堂风像狡猾的贼,寻着每一处缝隙钻进来,呜咽着,将贴在墙上的旧报纸吹得哗啦作响。李桂兰觉得这寒意,似乎比往年更早、更顽固地侵入了她的骨髓。

低烧像附骨之疽,缠缠绵绵地持续了快半个月。起初她以为是普通的伤风,喝了点姜糖水硬扛着。但咳嗽却一天比一天厉害,从偶尔的几声,变成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的剧烈干咳。尤其是在深夜,那咳嗽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常常把睡梦中的张小梅惊醒。

女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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