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啸缓缓点头,喜慰轻叹;沉吟片刻,又沉声说道:“我在这里等你,不只是为了干将,也是为你自己!现在你已知道干将究竟寡情到何等地步;无论到何时,你都要对他怀有防备之心,纵要用他,亦万不可付之大权,置自身于险地;切记,切记!”
陈敬龙听他如此嘱咐,不禁感激涕零;哽咽应道:“敬龙何德何能,竟有幸得前辈如此厚爱?欧阳前……欧阳叔叔,您金玉良言,敬龙铭记五内,永不敢忘!”
欧阳啸笑叹道:“你叫我叔叔?好,好;欧阳啸虽有子不肖,但得此英雄侄儿,亦不负为轩辕族焦心二十载;当真好极!”伸手拉住陈敬龙手掌重重一握,又道:“如今我心事尽了,可以放心走了!敬龙,你好自为之,务要驱尽敌寇、复我河山;待你功成之日,我若得讯,必赶去痛饮你庆功喜酒;到时你我自可再会!”言毕,放脱陈敬龙手掌,长叹一声,转身欲行。
陈敬龙急叫道:“欧阳叔叔,您何必一定要走?留下帮助敬龙,难道不好么?”
欧阳啸摇头叹道:“你已威震轩辕、声名远播,又有兵马在手,实力雄厚,更兼本领如此高强,足可自保;我不必留下,也放心的很!再说,你与干将之间,难免争斗;我不想帮助任何一方,去打压另一方,但只要我当众现身,便必须有所选择,表明态度;我不愿夹在中间为难,除远离人群、匿迹于山水之间,实已再无别路好走……”
陈敬龙急道:“可是……可是……您有英雄之志,又有英雄之能,就此废弃,岂不可惜?”
欧阳啸悲声笑道:“古往今来,英雄能有几个?有英雄之志、英雄之能者,很是不少,但真正能全无牵绊,干成英雄事业的,终究只是个别;此乃人生幸与不幸之分,无可奈何!……嘿,际遇如此,不能强求;半生谋划、万丈雄心,便都让它随风而逝了!”悲笑声中,抬步便行,再不向陈敬龙略看一眼。
但见白袍迎风,大袖飘荡,愈离愈远;终于模糊消失于极远之处,再看不见……
陈敬龙见一代高手、杰出人物,竟如此默默无闻,悄然隐去,不禁深叹人生太多无奈、命运冷酷无情;忽然间,昔日白虎城主悲叹之语复又在脑海中回荡:“奈何赋我豪情,却吝赐我寿?老天,你便是这样戏弄古今英雄的么?”念及此处,更生渺小无力感;仰望无际长空,感慨万千;胸中种种滋味,似愁、似怒、似悲、似怨、似忧、似惧、似苦、似哀……错综复杂,纠缠不清。
不知失神多久,忽听身旁有人唤道:“怎么这么久还不回去?我师弟去哪里了?”
陈敬龙身躯微震,回过神来;转目茫然四顾,却见武老爹立在身旁不远处,正笑吟吟望着自己;忙应道:“啊,是您老人家!不知寻我何事?”
武老爹笑呵呵说道:“全儿已准备好了晚饭,我来叫你们回去吃饭!”转头四下望望,又纳闷道:“我师弟怎么不见了?”
陈敬龙叹道:“欧阳前辈已经走了!……他先前没跟您打过招呼么?”
武老爹丝毫不觉意外,笑道:“他就是这样,忽然便来,忽然便走,极少肯打招呼;我早就习惯了!不必管他,咱们回去吃饭才是正经!”言毕,扯着陈敬龙慢慢往家走去,又问道:“他神神秘秘的,拉你单独说话,究竟什么要紧事情?他可没难过你?”
陈敬龙收拾起先前的感慨,定定神,笑道:“没什么要紧事情,也不曾难为我。只不过要试试我本领如何而已……”当即将与欧阳啸交手落败的经过细细道出。
武老爹听完后,稍一寻思,点头赞叹道:“你能在他手底走过百余招了?嘿,了不起,当真了不起!”稍一停顿,想了想,复又摇头,叹道:“你虽学了多家武技,但那欧阳啸在我武家学艺三载,见识过的武技招式只怕还要比你多些,你所用招式,想必没一招能出乎他的意料;况且,他精研铸剑山庄武技近三十年,每一招使出,都娴熟无比、圆如,更非你能比较;你招式分明的跟他打,又岂有不败之理?何不用无招之法试试?难道我以前教你的,你都忘记了么?”
陈敬龙赧然笑道:“忘是没忘,但我现在出手,还不能比欧阳前辈更快,万不能凭速度赢他;再说,当时打的急了,我也顾不得多想,本能的便把练熟的武技用出,其实并非有心使用招式!”
武老爹笑道:“以无招之法应付,纵不能胜,但出手让他摸不着套路,总能多支持一会儿!……嗯,你现在仍还是拘泥于招式之间,不能自由施展,若想真正摸着无招胜有招的窍门,须先把以前学的招式都忘掉才行!”
陈敬龙愕道:“忘掉?那怎么可能?”
武老爹摇头叹道:“必须忘掉,而且要忘的干干净净,一招半式也不能剩!”
五百二十节、海盗朋友
i五百二十节、海盗朋
陈敬龙奇道:“练熟了的武技招式,不需思索便能施展,可增出手速度,又有什么不好?何苦一定要全部忘掉?”
武老爹缓缓讲道:“有招式,便有破绽;保留招式,便等于为对手保留了可趁之机!另外,招式均有固定变化;交手情形差异万千、不尽相同,招式变化未必每一次都完全适用,但本已练熟的情况下,却又很难随机应变、立即调整,多余的招式变化施展出来,只能是浪费时间、影响出手速度。i
想要没有多余动作,丝毫不浪费时间,便只能根据交手情形而随心挥洒、任意变化,却万万不能拘泥于招式之间。
你本学过多家武技,又有许多交手经验,已深明掩虚露实、避实击虚、蓄势造势、逼敌克敌等制胜精要;到此地步,视情形变化而随心挥洒,每一出手,便绝非无用,一举一动,皆成招式,且都符合处境变化的实用招式;试问,以此条件,还要那些呆板不变的死招式,做什么用呢?”
陈敬龙耳听其言,回想方才与欧阳啸交手的整个经过;霍地胸中开朗,一片通透,通往“无招胜有招”之武学巅峰的道路现于心间,清清楚楚,再无半点阻塞断绝;欣喜若狂之下,忍不住手舞足蹈,放声大笑。
武老爹见他反应,已知他有所领悟,在武力发挥的认识又有了极大飞跃,也不禁欢喜;含笑叮嘱道:“你极有悟性,一听我说,便能明白,当真难得!但要知道,想真正摒弃旧习,将所学招式尽抛,达到随心挥洒对敌的境界,非有极大智慧不可,且要深思熟虑,慢慢揣摩探索、循序渐进,逐步走向成熟。你眼下只是明其要旨、找到门路而已,离真正掌握还差得远,万不可急于求成,强迫自己,以免最后落到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尴尬境地!”
陈敬龙连连点头,应道:“敬龙明白,随心挥洒,与有意施为,大不相同;要真正的忘却招式才行,而非强行控制不用!”
武老爹见他是真的懂了,喜慰不己;当下不再多说,拉着他快步往茅舍走去。i
……
待用过晚饭,已是黄昏将尽,夜幕渐垂。众人知陈敬龙要应付林正阳阴谋,必有布置安排,于是并不散去休息;皆围桌而坐,等他说话。
陈敬龙思忖良久,先向商仲霆说道:“估计洪大侠早引洪家好手抵达,只不知现在落脚于何处而已。商二叔,您为人机灵,又是洪大侠老,这件事托您去办最为合适。劳您搜寻青龙城附近各处,尽快找到洪家人;通知洪大侠:赴会时,不可将洪家好手带入会场,只将其分散布置于会场东北方向五里处等候;一旦发现有军队悄悄接近会场,立即示警,并冲击扰乱军队,稍阻其前行!”
商仲霆奇道:“你何以断定军队是从东北方来,且是悄悄接近?”
陈敬龙笑道:“青龙城西南,皆为平原,一片空阔,绝无法预伏兵马。林正阳若想用军队围杀赴会者,则队伍必从青龙城而出,且定要悄悄靠近,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