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一颗一颗,顺着下巴尖滑入领口,将雪白脖颈都润出一层水色。
明明只是个穷得来给人家白事打杂的小少年,垂下的发丝却乌黑柔软,似两条绸缎般搭在胸前,随着抽泣的动作,贴着胸口上下起伏。
那哭声尤其叫人侧目,又低又软,委屈得不行,好似真被谁欺负狠了似的。
……哪有人这么哭丧的?
霍隐一时哽住,叫停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见状,只能不耐烦提醒他:“你喊老爷。霍老爷。”
罗荔啜泣着,低着头小声地唤:“霍……霍老爷……”
灵柩前倏地刮过一阵阴风,两兄弟瞬间觉得脊背漫上一股阴寒。
而在阴风停止的时候,案头原本平稳放着的黄纸却陡然翻起,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朱砂被打翻,顺着黄纸纹路蔓延,好似血泪流淌。
两兄弟对视一番,各自握紧灵幡,往那黄纸瞧去。
黄纸无风自起,上面的红色血痕越来越浓。在霍城伸手去捉的刹那,纸却从他的指缝中溜走,飞到了外面。
霍城看了眼霍隐:“追!”
两人竟然就这么从棚子里追了出去。
罗荔还留在灵柩前,因为害怕被责难,还在小声地呼唤着霍老爷。
等他哭得眼睛酸了,才慢慢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眶,环顾四周,竟然没有人了。
霍家两兄弟不知道去了哪里,棚子外的队伍也诡异地消失不见。
只有漆黑的棺材摆放再黑漆漆的角落深处,倾翻的朱砂将桌面染成暗红色,还有不少溅在了棺木上。
罗荔顿时恐慌起来。他本想赶紧站起,可双腿跪久了,已经酸麻的不成样子,只能缓慢用手掌撑着地面,把身子支起来。
“啪。”
遗像倒下去了。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某个影子一闪而过。
罗荔吓得直哆嗦,腿上愈发无力,更站不起来了。
那丧服太大,也牵绊着他的动作。腿上的酸痛感一阵一阵传来,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冷气也开始在周围溢散。
随后,仿佛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小腿。
那东西体温极低,按着他的小腿肚,压上膝弯。那感觉像是什么人的虎口,抵在他夹紧的膝弯下那一小段凹陷,慢条斯理的,顺着小腿,摸到脚踝。
脚踝那里有一点点凸起的小小踝骨,那东西便按着踝骨,很缓慢地揉了起来。
手指好像圈成了一个圈儿,估量着他那纤细的脚腕。
……手指。
嗯,这东西……有手。
罗荔一动也不敢动,他很快意识到另一个事情:这玩意很可能不是刚刚开始碰自己。
他的腿跪麻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知觉,就算那东西之前也在碰他,他也感觉不到。
而随着知觉的恢复,这种诡异的触感也变得愈发鲜明。
好像开始……摸他的脚。
隔着破布鞋的鞋面,一轻一重的,按着他圆圆的足趾。
掌心拢着他的两只小脚丫,略显粗暴地捏了起来。
罗荔不敢回头。他能嗅到一股浓重的腥味,周围的寒意渗入骨髓,吐出的热雾几乎要在睫毛上凝出霜来。
足尖不由得绷紧,试图将那双不安分的手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