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云香悄悄地过来帮着李敏准备那些文件。小姑娘脸上明显的忐忑不安,让李敏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你第一次见到死人?”
富云香点点头。接着她问道:“李老师,是不是我不说那话她就会没事儿?”
“什么话?”
“不是一两天、一两小时的。”
“和你没关。她年初就该手术的。拖延了大半年的,怪不到别人说一句两句的。我这里你帮不上忙,你帮我去看看昨天术后的那俩患者,把我给你的那些该记录的数据抄下来,早会前拿给我。”
“是。”富云香轻松地离开了。
李敏瞥一眼富云香的背影,这孩子也太好哄了!是不是有点儿太单纯了?她突然觉得梁主任说的名字好不太靠谱。真要是“福运祥”,她就不会是遗腹子了。
去监护室采集患者术后护理数据的事儿,富云香做的很细致。等李敏把垂体腺瘤死者的身后文件都准备好了,她拿着两张表格回来了。
“李老师,你看可以吗?”
“很好。你去吃早饭吧。记得7点40前回到科里。”
“嗯。”
新立科就有猝死事件发生,让所有人的情绪都挺低落的。李主任板着脸说:“这个患者目前是二级护理,又有家属陪伴,她的死亡和我们科是没有任何干系的。你们都用不着哭丧着脸。省院哪科没死过人?”
是啊,哪科能不死人?听说协和医院的死亡率一直在52以上呢。
有人死去就有人奔生。在这个生机勃勃的九十年代,出生率是远远超过死亡率的。
严虹虽然妊娠反应比较重,但是该她值的夜班她还得准时到岗。潘志过来给她送来晚饭时,她刚协助助产士完成了一例接生。
“你把他们说了?”严虹很疲惫,她不想吃东西只想睡觉。
“嗯,说过了。来,多少得吃点儿。”潘志拿着羹匙哄着喂。
“他们没有不高兴吧?”
“还行。”潘志敷衍一句,接着劝严虹:“多吃几口,省得半夜又饿的。”
“你带了煮鸡蛋没?”
“带了。一天吃两个足够了。吃多了正氮平衡,肾脏负担重。”
“嗯,我知道的。最多吃两个。”
潘志忍下父亲和哥兄弟们的不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吧,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腰酸腿疼胳膊隐隐发抖,不过是几天的功夫而已,就让他从最初去帮忙背点儿水泥沙子也不差什么,变成差了差了差了很多,认识到自己不是干力气活的材料。
尤其是严虹昨晚说他的话,如响雷般在他耳边轰鸣了一上午:“你要是在手术台上出点儿事儿,这十年就白费了。”
岂止是十年?是二十年!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出路了。
快中午的时候,潘志才回想起严虹舅舅在他家分家那天对他说的话:“谁过日子都是先想着自己媳妇和孩子的。你这也有小家了,往后要记得把自己小家放在所有事儿前面。”
思来想去一上去,他特意在午饭后去了一趟正在装修的房子那边,跟父亲和大哥交代一声,以后不来工地帮忙了。
“老三,你下班也没什么事儿,给大家伙搭把手又能怎么样?”大哥替其他哥兄弟们说出他们的心里话。
“大哥,我上班也很累的。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呢。”
站好几个小时就累了?那我们这些人呢?
“我看你每天都干干净净的,比在市院那时候好多了啊。”
“我这是有媳妇了,我媳妇给收拾的。她怀孩子了还得上班,每天累得吃饭都没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