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让我把你这问话告诉大哥和二哥吗?”
“行了,算我没问。你别跟大哥二哥说。说了我和你二姐夫也讨不到好。”
“嗯。不说。”
“唉!去年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你看看现在闹得多难看。”
“不是我闹的。”舒院长委屈的语气,宛若小学生在告状。“我按照程序工作,他额外勒索,我的财务处处长那儿、我的党委书记那儿都有帐呢。”
“帐?”
“是啊。一笔一笔的我记得可详细了。前年检察院还查过我一夜呢。我该说的都说了,最后谁把事儿压下去了?”
“你就等着他们这天呢?是不?不对,五月份的贷款批下来,你不接不动的……”
“二姐,你是我亲二姐不?”
“你说!”
“前年底、去年初我喝得差点胃出血。那个小楚吓得去找陈爸爸。文强吓坏了。他们舍不得我为了医院的发展,再跟人陪笑脸,拿命陪人喝酒。宁可……”
“行啦。我就知道陈文强才是你孪生的亲兄弟。我们都是外八道的。”
“我要跟大哥说……”
“你敢!”
“那看二姐你选谁了?”
电话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呼吸音,王处长隔着老远都觉得那呼吸在耳边。她飞快地抬眼皮扫了一眼舒院长,见舒院长果然把话筒拿得离耳朵有半尺来远。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在王处长来说,这等待是千年万载了。可是舒院长的表情却越发地和缓了。
气呼呼的女人在电话里抱怨:“我有得选吗?”
“二姐是不用选。”舒院长差不多恢复风淡云轻的做派了。“有党纪国法,我相信没人敢扣下我送上去的材料。我相信以二姐夫的党性,也相信相关岗位上的每一位同志,都不会阻拦专案组的调查。”
那边的电话里又说了什么,王处长听不到了。但她心里明白涉及挪用那笔专项贷款的人完蛋了。但跟着的一个念头,令她突然觉得后脊梁的冷汗冒出来了。省院坚持不肯接受新贷款,到底是不想用新贷款还清上笔余下贷款的本息、避免叠加贷款的压力呢,还是舒院长和陈院长合伙挖的坑?
——就等着银行那些贪婪的家伙们飞蛾扑火!
舒院长撂下电话,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了一点儿热水,喝了几口水之后,他神色复杂地喟叹:“还是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啊。”
陈妈妈去了。但老太太疼爱了自己一辈子的点点滴滴全历历在目。她是把自己当亲儿子养的。自己还不大的时候,也曾跟小强打过架、骨碌到一起过。但她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老大、是哥哥,要让着弟弟之类的话。
她只是把自己和小强搂在怀里哭了半天。她的难过和伤心,令自己和小强再没有兄弟间动过手。
陈家父祖两辈子,把自己和陈文强一样教养。陈祖父在自己和小强洗涮干净后,笑着教了那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但亲生父母呢?他们为了祖父母的遗志南下抗日。但他们对自己总负有一种愧疚感,觉得自己不像上头的那几个哥哥姐姐,多多少少是在他们身边待过了几年。而母亲最后的遗言是让哥哥姐姐们把自己照顾好……
王处长抬头,她合上杂志想接话,却发现舒院长的复杂神情不像是要自己接话的模样。于是她很有眼色地放回杂志,假装没听见舒院长的感慨。
隔了一会儿后,舒院长说:“小王啊,傅院长下午给我打电话,说是秦处长今天带人清理分院的欠款,登记欠款时遇到了财务上的问题。他们都是临床出身,对财务这一块都外行。你明天过去开始查账,把分院这十年的账目,尽可能地都仔细核查一遍。”
“那这边的工作?”
“你兼着。那边慢一点儿不怕,但一定要把真实的账目查清。我信不着别人。”
舒院长这么说,让王处长放下心来。
但舒院长跟着用关切的口吻问她:“你今天去银行遇到不痛快了吧?”
王处长心底涌上委屈,她镇静地回答:“是。你都能猜想到的。不过,妇产科那边,是不是要提醒李主任小心啊?一旦有点儿什么事儿,咱们省院就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