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小时李敏是非常谨慎也非常紧张的。她一手针状剥离子一手管刀,在瘤体的被膜和脑组织间缓慢地移动。陈文强比自己上手做还紧张,但他愿意给李敏这个机会。
——如果李敏能独立地、以术者的身份,将这个血管瘤型的脑膜瘤完整地核出来,标志着李敏在神经外科有了独立工作的能力、有资格去申请神经外科医师协会的会员,同时也标志着省院神经外科有了立科的基础。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陈文强问李敏。
“不用。那实习生不在还宽敞点儿、没那么热了。”
围在李敏身后的路凯文立即往后退了半步。
王大力活动开僵直的手指往手术台前去,李主任开口叫住他:“别过去了,过去了也看不到什么,等他们关颅的时候会给你机会的。”
王大力尴尬,但他只能遗憾地停住了脚步,才李主任与陈院长的对话,带着指导的意思。他只能双手紧握抱在胸前,眼里是热切的渴望,羡慕地看着正在忙碌的李敏。
陈文强继续尽力显露视野。他很快发现大概是俩人一起手术久了,多了一个实习生还真挺碍事的。没了那个拉钩的王大力,李敏的动作变得轻松、轻巧了。
“要慢,一定要慢。再慢一点儿。”陈文强提醒动作变快的李敏。
“是。”
“要换位置吗?”
“暂时不用。我从上面的边上,慢慢往底下转。”
不换位置的好处是术野恒定不动,有利于操作。但是持续用显微镜盯着方寸之地,俩人都感到了疲惫。显微外科手术不同其它手术,术者在精神紧张、同时视野也固定的情况下,更容易感到疲劳。
李敏放慢手指的动作,半小时又半个小时,血管瘤的上面和靠近李敏的那一面很顺利从脑组织中剥离出来了。
“李大夫,喝水。”冯姐选择李敏与陈文强换位置的好时机,将剪断的一截输液管,从李敏的口罩侧面插进她嘴里。
“谢谢。”李敏含着输液管,含糊地道谢。闭着眼睛将百十毫升的葡糖糖吸入嘴里,觉得疲惫立即被赶走了很多。等陈文强也喝了一些葡萄糖后,他俩又开始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剥离血管瘤的奋斗中。
分针又转了一圈。
李主任站起来,脚步轻轻地、慢慢地挪到陈文强和李敏身后的中间。眼前的术野里:已经被剥离出来的血管瘤颤巍巍的、好像是一个剥了鸡蛋皮的生蛋黄,完全靠着那层薄薄的膜裹着里面那团透亮的、果冻样的物质。
而肿瘤内纵横交错、充盈的血管,犹如一根根细细的红线,混杂在透明的水样物质间。
“哈巴狗。”李敏伸手将针状剥离子摊在手心,徐丽取走剥离子,将哈巴狗放在她手心。
“再来。再来。再来……再来一个。”
李敏将与血管瘤联系的动静脉血管全部用哈巴狗阻断。
“鳄嘴剪刀。”
徐丽将手里准备好的剪刀拍到李敏摊开的掌心。
“断了?”李敏问陈文强。
陈文强伸手换了两个杯状镊子,轻轻地钳夹住那层透明的血管瘤外膜,然后果断地说:“断。”
李敏剪断肿瘤的供给血管,她一手扶稳几个“哈巴狗”,另一手将剪刀摊在手心里伸给徐丽,嘴里要“纱布。准备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