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念着张嬷嬷代自己而死,又有意在刚刚留意到自己的先帝跟前显出自己知恩图报的好来,所以执意厚葬了张嬷嬷。
毓瑚的脑子嗡的一下,勉强答道:“张嬷嬷为皇上而死,如今皇上登基,奴婢是想给张嬷嬷再修一修坟,保佑她来世投个好胎。”
她若不是早准备好了借口,又哪里敢去解决悬在自己头顶的那把剑。
太后悠悠叹道:“是吗?可祈福的法子,与镇压的法子,哪里是一样的呢?”
“你想着偷梁换柱,毁尸灭迹,景仁宫那位预备拿当年的事捏着你一辈子,就是她没了,也要让乌拉那拉氏的人继续揪着你的把柄——”
毓瑚急着将把柄从乌拉那拉氏手里脱出来,只要毁尸灭迹,查不出张嬷嬷的死因,那乌拉那拉氏在皇帝跟前说什么都是诬陷她了。
从前她只是宫中的一个嬷嬷,寻常难以出宫。皇帝将她当做自己在宫中的眼睛,宫外的事,她实在鞭长莫及。
如今皇帝登基,将她视作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她的权柄才随着皇帝的权势一同提升,好往宫外动手了。
可毓瑚惦记着此事,景仁宫那位又岂是蠢笨的,早令人防着她了。
乌拉那拉氏的男子虽人才不堪些,在官场挣扎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到底是满洲旧姓,破船还有三千钉,让毓瑚这样太久不曾接触宫外的人吃亏不难。
毓瑚还以为自己的事儿办妥了,借着挂念旧友为名修葺坟墓,好趁机换尸下葬,将张嬷嬷彻底毁尸灭迹,彻底再无对症。因着她自己心虚,还不忘以祈福为名对亡灵加以镇压。
可乌拉那拉氏早做了手脚,毁的是毓瑚新换的尸体,重新下葬的依旧是张嬷嬷的骸骨。
而太后一直盯着乌拉那拉氏的动作,在疑心上毓瑚之后也盯上了她,两处的人并到了一处,太后就知晓了其中必有内情,便顺藤摸瓜地使人查了下去,才知晓竟是如此。
“倒是可怜张嬷嬷了,替皇帝受了难也就罢了,那是她的忠心。可她当年本是能救活的,却为着你们二人在皇帝跟前的风头之争,生生被捂断了气儿。如此枉死,真是可怜。”
“你说什么?”皇帝愕然地望向太后,从太后的目光中看到了十分把握的笃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上了脑袋。
他僵着脖子,如同年久失修,不曾打蜡的木门一般,一寸一寸地翻转过去,对着毓瑚惊惧交加的目光。
毓瑚就明白过来,皇帝信了太后的话了,皇帝知道是她害的张嬷嬷了。
心底最深的恐惧骤然变成了现实,毓瑚双目发愣,不由得从嗓子里溢出一声呻吟般的尖叫。
刚发出一个音儿来,她就如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般猝然失声,只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如同得了羊角风一样。
太后懒得计较皇帝太过震惊之下连对自己的尊称都忘了叫,只叹道:“哀家是留意到乌拉那拉氏的人盯着皇帝乳母的坟,这才发现了此事。仵作已经验了骸骨,张嬷嬷的确中了毒不假,可却是窒息而死的。皇帝若是不信,不妨再使人验尸。”
“毓瑚与张嬷嬷争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若是张嬷嬷替皇帝受难而不死,那她更无法与张嬷嬷相争了,就狠心捂死了张嬷嬷。事情漏了痕迹,叫她被景仁宫那位抓了把柄,就为人拿捏住了。”
“她为景仁宫那位所用,两人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她竟这样仗着皇帝的信任,在皇帝跟前挑拨离间——”
太后没有忘记自己戳穿毓瑚的目的,满面沉痛道:“景仁宫那位对外勾连张廷玉等老臣,惦记母后皇太后的位分。在内胁迫拉拢皇帝最信任的乳母,为她争夺母后皇太后之位煽风点火。”
“连毓瑚都是乌拉那拉氏的人,本宫实在不知道,这后宫还有多少人被她悄无声息地勾扯了去。再想想皇帝自入宫登基以来愈发瘦得厉害,哀家都疑心是不是她做了什么手脚了?哀家实在容不得她!”
皇帝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毓瑚。
他很熟悉毓瑚,熟悉到知晓毓瑚此刻正是被拆穿之后的心虚。
往日温和慈爱的乳母,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