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后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有了熟悉的无能为力的憋屈和愤懑。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年少,还是那个不受先帝重视,无权无势,任人宰割的落魄皇子,死生性命都不受自己控制。
不,不,他才是一国之君,是前朝后宫唯一的主宰,没有人可以如此擅作主张,没有人可以如此放肆!
连先帝的皇后与自己宠爱的侧福晋都遭太后毒手,连自己的乳母都这样畏惧太后权势,若是自己无动于衷,不狠狠处置了太后,那将来岂非后宫只知太后而不知皇帝了!
皇帝愈发恼怒,心如擂鼓,怒声道:“朕要到景仁宫去,去叫太后,叫她去景仁宫,去看看她做下的好事!”
他猛地站起身来,眼前却一阵一阵地发黑,几乎是天旋地转了起来。
毓瑚看着皇帝的身子晃了晃,慌忙上前几步将人扶住了,连声喊道:“皇上!皇上!”
眼前跳跃着的金斑缓缓消散,耳畔尖锐的鸣声也寂静下来,皇帝紧咬牙关,半晌才缓过劲来。
伸手往额头上一摸,就是一手的汗。
皇帝急喘着气儿,深呼吸了两口才道:“朕无事,不过是被气的。”
无论是哪个皇帝,碰到这样的太后恐怕都是无法容忍的。莫说只是养母了,就是生母也不行。
他看在养育之恩上已经对太后容忍良多,不想反而助长了太后的气焰,在后宫之中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简直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毓瑚关切的看着皇帝消瘦的脸庞显出的奇异的红,犹在心惊胆战,惊魂未定地劝道:“皇上,什么都没有您的龙体要紧,要不还是先请太医来给您问诊吧。”
真到了景仁宫,与太后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更是要消耗一番力气。皇帝近来守孝实在辛苦,暴瘦之下实在不知是否能扛得住。
皇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然没有什么比他的身子更为要紧了。
皇帝却心意已定,一挥手道:“朕无事,就是有事,也是被气出来的。”
他如此年轻体壮,哪里会出什么事情?要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待摆平了太后,他自然心病全消,龙马精神。
惦记着景仁宫娘娘现在生死未知,他又如何歇息得下?
再想想如何借此事逼着太后让权退位,困守在后宫里当一个聋子哑巴,一个彰显他孝心的吉祥物,想想从前高高在上,需要他毕恭毕敬对待的养母往后就要仰他鼻息生活,皇帝几乎有些兴奋起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往景仁宫去,去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毓瑚张了张口,叹了口气道:“皇上,景仁宫娘娘虽然生死未知,可青樱侧福晋恐怕,恐怕已经……”
她似是不忍说出来,只缓声道:“奴婢是怕青樱侧福晋冲撞了皇上,也怕皇上瞧见青樱侧福晋伤心。”
皇帝刚刚一心在权斗之上,又哪里想的起来青樱?
此刻被毓瑚提起,他才有一刻的触动。
昨日还活生生的人骤然就这样没了,皇帝脸上也划过不忍和恻然,沉声道:“青樱实在无辜,所以,朕更要与太后好好分说一番,为她寻一个公道。”
宫女鱼贯而入为皇帝洗漱更衣,毓瑚束手旁立一旁,心中胡乱想着,皇帝从前要择青樱格格做嫡福晋,为此不惜与太后对峙的时候,是那样的坚持。
如今人死如灯灰,皇帝的恻然和难过,也只有那么一瞬。
将来不晓得她这个乳母死了,又值得皇帝伤心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