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揪心小儿子,说宁肯出钱也不让儿子上战场,钱都准备好了,小山却半夜留了书信自己跑去报了名。
新学开办的那一年,小山十五岁,刚好可以去蒙学班读书,褚大想着家里有个人识字也是好的,便送他去念了一年书。
褚小山读书不怎么样,没能考进经学院,读到十六岁便退学了,虽是如此,但写封信,和教家里人识得几个大字是没问题的。
信里尽量用的都是家人认识的字,是以写得简短。
小山说家里如今这般光景全仰赖着东家,若是家家户户都用从东家那里赚来的钱交免征税,人人都不愿参军,那将来东家兵败,渔湖镇还能存在吗?
这话可以说是渔湖镇大部分人的心思,这里简直像是传说里的世外桃源,只要辛勤劳作,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若是去了别处,或是这里换了主人,恐怕再没有这样好的日子了。
褚大本就觉得应当响应东家的号召,但也要顾及媳妇的想法,正想说让大儿子去把小山追回来,媳妇却阻止了他,她想通了,决定支持小儿子的做法。
“小山说得对,要守卫咱们这片土地,光靠东家一个人是不够的,咱们都该出力才是,大山哪,你快些收拾些衣服干粮,给你弟弟送去。”
大山媳妇挺着大肚子,坐在家里唯一一张带靠背的椅子上,出声提醒婆婆,“娘,哪儿用得着这些?村长不是说了嘛,去参军的汉子们啥都不用带,衣裳吃食上头都会发。”
褚大媳妇正想说些什么,外头传来村长的声音,“褚大,褚大在屋头没!”
“在呢!”褚大应了一声,赶紧出门去,褚大媳妇也跟着出去迎客。
村长并没进屋,隔着篱笆递给褚大一角碎银子,“镇长说了,凡是入伍的都可以预支一个月的军饷,小山那孩子孝顺,说自己在军营里有吃有住的,用不上银钱,叫我带回来给你们嘞。”
“诶!多谢村长了,进来喝口茶吧。”虽是舍不得小儿子,褚大两口子还是收拾了情绪,热情的喊村长进屋坐。
谁知村长摆摆手,道:“茶就不喝了,咱村去了上百个人,好些孩子都让把钱捎给家里呢,我得挨家挨户送上门,你在这个簿子上摁个手印就成,我得赶着去下一家。”
“诶!好!”褚大伸出手,大拇指在赤红的印泥上蘸了红泥,然后在登记簿上褚小山名字后头摁了个红印子。
榛子村离镇上最近,是个人口足有四千多人的大村,除了村长,还有三个里长,其中两个带着青壮年们上军营报道了,村长和另一个里长挨家挨户发钱,忙到天黑才堪堪到家。
他家人口多,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又生孙子,大的两个也都满了十六了,按理说家里得去两个人。
谁知两个大孙子和两个小儿子都争着想去参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让谁去了。
他那老婆子气得直哭,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三个儿媳也跟着劝,参军又不是上镇里做工,那是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
可几个儿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还想学着褚大家的小山,半夜偷跑,好是被半夜里揪心得睡不着,起来喝水的老婆子逮住了。
最后过年时才成亲的三儿子被媳妇好言好语的劝住了,只小儿子和两个孙儿去。
因多了一个人,差点被退回来一个,村长气得肝疼,还得好声好气同负责登记的衙役说和,才遂了三个孩子的心愿。
与褚大家不一样的是,他家子孙因是超额响应征兵,后头发下来的除了头一个月的饷银,还多给了一两银子算作奖励。
除此之外,担心上战场死伤太多,像他们这样家里出了两口人的,都被分在了两个军营里,大孙子去了林将军部下,准备着南下攻打兖州。
小儿子和小孙子则去了杜将军麾下,留在渔湖做了守军,每日除了训练,便是去帮着劳役们修城墙。
因有兵士们帮着修城墙,便用不上那么多劳工了,被遣散回来的劳工还有些不情愿。
虽是服劳役,可与别处不同的是,他们是有工钱的,每日还包一顿午饭,这样的活计平日里上哪找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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