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花间看看天色,第一轮大雨落下来后,天光渐渐亮起来,说明这场雨下不了多久,客栈离这里也不远,便婉拒了船夫的推销。
船夫也不过多纠缠,随处蹲了下来,靠在墙根下等雨停。
如他们这样被大雨捆在路上的人不少,有几个也和他们一样站在这家的屋檐底下,于是就这样闲聊攀谈起来。
只可惜他们说的都是方言,几人听不懂,也没去搭话,倒是那船夫,估计是撑船久了,大多见他是熟面孔,与他闲聊来。
曲花间就这样眼睛望着顺着屋檐流下来的水幕,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偶尔听见一两个能听懂的字眼。
那些人叫船夫老麦。
福州方言里墨和麦同音,看来那船夫姓墨。
曲宝也听到了,于是上前搭话,“船家,你姓墨?”
“是嘞,客官你听得懂土话?”
曲宝摇头,“听不懂,只是听人说过墨记木匠铺,都是说麦记。”
那船夫闻言,沉默半晌,才道,“客官有所不知,原先墨记木匠铺就是我家的,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嘞。”
谁曾想那传闻中的墨记当家人就是眼前这个靠摆渡为生的老头,曲花间不由多看他一眼。
老墨眼中没有家道中落的颓丧,像在说昨天载了几个客人一样,将过往的经历说出来。
“可惜嘞,以前我家生意好的时候,这城西有一半人家的家具都是找我打的。”
闲话间,雨渐渐停下,蹲在屋檐下躲雨的行人渐渐散去,老墨也准备与几位客人道别,准备撑船回家,却被曲花间叫住。
“可否耽误船家一些时间?随我去客栈聊聊,我给您多加五十文钱。”
老墨闻言笑呵呵地答应,今天也是因为要下雨生意好,换做平常,他撑船一整天也挣不到五十文。
等几人回到客栈,小林连忙翻出干爽的衣裳给曲花间换上,又将自己的衣服递了一套给老墨。
他连连摆手拒绝,言道自己待会儿回家去换衣服就成,最后推辞不过接下一张干净的巾帕,将湿衣湿发擦了擦。
等几人换好衣服,擦干头发,曲花间才将装着图纸的木匣打开,递给老墨。
老墨衣袖还有些湿润,生怕打湿了宣纸,只伸出两个粗糙皲裂的手指捏着图纸,仔细端详起来。
“您看看,这图纸上的船,有可能造出来吗?”
老墨似乎有些老花眼,眯着眼睛将图纸举得老远,半晌不说话。
曲花间一整日都在碰壁,连造船技艺最厉害的鲁记都直言造不出来,此时已然有些忐忑,见老墨许久不开口,不由泄气。
“客官图纸上的船,不像在河上跑的嘞。”老墨眼神犀利,这图纸虽与他们木匠惯用的画法不同,但线条清晰,字迹明了,也不是看不懂。
“船家好眼力,在下确实是想建造一艘能在海上远航的大船,若是请你来建造,不知可有把握!”
曲花间见老墨看懂图纸后没像鲁记东家那样说他异想天开,不由充满期待。
却见那老墨沉吟片刻后,将图纸放下,缓缓摇头,让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