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与府城之间的官道上,离官道不远处有一道断崖,曲花间和穆酒快马加鞭足足跑了一日一夜,才在第二天下午抵达这里。
连夜赶路不止人疲累不堪,连追风和踏雪这两匹万里挑一的宝马都有些跑不动了,最后的一小截路程明显慢了不少。
好不容易挨到地方,两人把马儿拴在官道旁边一处长满杂草的空地上休息,徒步沿着小路往断崖下走去。
小路十分崎岖,是在坡度稍缓一些的崖壁上人为开出的一条小道,下头便是悬崖,走在上面一个不慎踩滑便定然是粉身碎骨。
穆酒身手不凡,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这样的小路自然也难不倒他,但他放心不下曲花间。
曲花间虽不至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平日里也确实没怎么锻炼,“要么你就在上面,我下去看看。”
但他还是坚持要想去看看,望向穆酒的眼里满是执着与认真:“我得下去看一眼。”
无论如何,他都该去看一眼。
穆酒见状,也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只得点头。
早在出发前两人便换了一身方便赶路的装束,脚下的靴子也都带着防滑底,顺着小路蜿蜒向下,倒也还算顺利。
遇到不好走的路段,穆酒便先行通过后,再回头紧紧拉住曲花间的手将人拉过来。
一条斜着通向断崖底下的小路不过百丈长,两人却走了足足两刻钟。
这是一条两座山之间的山涧,靠近官道这面是一道近乎垂直的断崖,对岸却是一片阳光明媚的缓坡。
山涧不算宽,但水流不小,两人走到崖底,见到的便是一条不算宽阔的山溪,上游布满大小不一的乱石,溪水拍打在乱石上溅起白花,也让溪水更加湍急。
下游不远处便是坠崖马车的残骸,此时那周围散落着几个人,正打着赤膊在溪水中打捞着什么。
而今已是深春,平时在户外也不觉得有多冷,可山涧常年布满水汽,温度本就偏低,溪水更是各个山头化雪流下来的雪水,光着四肢浸在水里哪有不冷的。
曲花间看到有两个汉子在水里待不了一会儿便要上岸打着哆嗦暖暖身子,唯有一道身影像是感受不到寒意般,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去。
林茂将方圆十里都找过了,没能寻到曲宝的半分踪迹,他手下的兄弟心中暗自揣测,人怕是同马车一起跌落悬崖了,但这话没敢说给林茂听。
马车的残骸就摆在那里,马的尸体也还在,唯独不见曲宝的踪影。
林茂一面希望能快点找到曲宝,一面又庆幸还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明明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曲宝父亲的认可,还举办了仪式,让亲朋好友都做了见证,约定好要一同偕老的。
明明自己手里的事也不是多繁忙,为什么要放他一个人上路。
若是当时和他一同运送粮食回渔湖镇就好了,若是当时多派些人护送就好了,若是……
林茂浑浑噩噩的想,要是曲宝真的不在了,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原来曲宝对自己这么重要。
眼见人在齐胸的溪水中站了半天,摇摇欲坠,下一刻仿佛就要扎进水里却此生了,好不容易走到他身旁的曲花间急忙让穆酒将人拉上来。
“东家。”林茂被穆酒拉上岸,抬头迷茫的看了曲花间一眼,接着无力的跌坐在一块溪石上,声音嘶哑萎靡。
“我找不到小宝。”
曲花间乍然听得这么一句,忍不住鼻子一酸,“我再加派些人手帮着找,阿冉也来了,她坐马车走在后头,你……”
曲花间想继续安慰林茂两句,嘴唇嗫嚅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
事情过去已经三日了,是生是死,多少也有了定论,再派多少人帮着找,也不会改变结果,可不论是林茂还是曲花间,都还抱着一丝希冀。
穆酒将人放在岸上的干衣服递给林茂,看了眼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沉声开口,“可让人沿着溪流找过了?”
林茂并没感受到多少寒意,但温暖干燥的衣服披在身上还是恢复了些气力,声音都大了一点,“找过了,连入海口都设了拦网……”
说着,他又抬头,目光闪烁,“说不定小宝根本没掉下来呢?”
穆酒本就话不多,对着曲花间之外的人话更少,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安抚似的拍拍林茂的肩膀,几人相顾无言。
“哥哥!”
林冉清脆的声音从断崖上方传来。
她也想第一时间从崖上下来,不论是帮着找人,还是安慰自家兄长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