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故意不去看朱月洛,按道理,朱月洛现在是公主,周王夫妇二人应当给朱月洛行礼,可周王和这妖媚的周王妃显是忘了这礼仪,反倒是朱月洛福了福身,道:“见过父王,见过母妃。”
朱勤熄刚要答应,一边的周王妃却是娇笑道:“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这礼。臣妾可不敢当。”她这么一说,颇有些不领情的意思。
柳乘风只是冷眼在边上看着,倒是没有说话,说白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没必要搀和。
朱勤熄也是觉得尴尬,于是勉强笑了笑,道:“站在这儿说话岂不是慢待了贵客,走,进屋里说话。”
到了朱勤熄下榻之处的厅堂,朱勤熄和周王妃不客气地坐在座上,随即让人添了座椅,柳乘风和朱月洛坐在下座。
仆役们斟上茶来,周王妃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话来:“这京师似乎也没什么好玩的。虽是比开封热闹,可开封该有的东西也不缺,从前呢,总是想来看看,现在看了,反而觉得无趣了。”
朱月洛是何等聪明之人。周王妃口里虽是絮絮叨叨着京师玩得没意思,可是另一层意思却是说,自己的这个父王和‘母妃’可不是特意跑来京师看她这女儿下嫁的,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来游玩的。
这一句话,实在太伤人的心,惹得柳乘风的眼眸不由眯了起来,眼眸中掠过很明显的不悦。
连朱勤熄也觉得王妃说的话太过分了些,干笑一声,道:“这也未必,毕竟是月洛出嫁,我们来看看,心里也是满足的。月洛,你如今嫁了人,又敕封了公主,虽说和咱们周王府再没了关系,可是父王见你嫁了个好人家,也是高兴,往后你入了廉州侯的门,要相夫教子,夫妇之间相敬如宾才好。”…;
这才像句人话。
朱月洛连忙道:“父王教诲,月洛不敢相忘。”
周王妃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随即看看柳乘风,道:“听说廉州侯从前是个革了功名的秀才,啧啧,一个白丁能有今日也是难得,就是在开封的时候,本宫也听说过你呢。”
柳乘风淡漠地道:“我和王妃娘娘倒是有一点相同。”
周王妃不禁笑着追问:“哦?那说来看看。”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我和王妃都是白丁出身,我能有今日是上天的造化,王妃岂不也是如此?”
周王妃的脸上瞬即变得冷若寒霜起来,她确实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蒙周王的宠幸才有的今日,从前朱月洛的母亲在的时候,她不过是个通房丫头,方才她不过讥讽柳乘风是个革了功名的秀才,谁知柳乘风这家伙直接揭了她的短了,偏偏这家伙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反倒让周王妃觉得颜面大失,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提起她的身世。
不过柳乘风这个家伙来头似乎也不小,这里也不是开封,不是她周王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地方,她只能忍着怒气,只是语气明显冰冷了几分。
随即,周王妃的目光落在朱月洛的身上,柳乘风是朱月洛的丈夫,既然治不了柳乘风,拿朱月洛出出气也是应当的,从前的时候,周王妃可没少折腾朱月洛。
“月洛,你来鸿胪寺到底所为何事?你如今摇身成了凤凰,这可不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否则会有人说闲话呢,说咱们周王想着攀高枝,巴结公主殿下的。”
这句话实在恶毒无比,连追带打,这是准备要赶人了。
朱勤熄明显对这位王妃有一些惧怕,居然大气不敢出,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朱月洛此刻心思复杂,其实这位‘母妃’的冷嘲热讽,她早已习惯了,什么事听得多了见得多了,就会渐渐淡漠,她深吸口气,道:“我这一次来见父王、母妃,一是探望一下,这其二也是有事要和父王相商。”
朱勤熄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尴尬地道:“不知有什么事要和为父商量?”
朱月洛看了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的周王妃一眼,继续道:“我的生母仙去之后一直葬在下郊,父王也一直说这是陵寝尚未完工的缘故,可现在我听说王陵已经修葺好了,是不是该将母亲迁入王陵?如此,我这做女儿的也安心一些。”
朱勤熄的脸色不由骤变。
每一代藩王从袭继了王爵开始就会开始为自己建设王陵,而王陵的修建是由工部和王府一起完成的,工部负责监督和制定规格,王府负责出具钱财,选择陪葬品。朱勤熄现在虽然在世,可是王陵也早就动工了。
而对死后的归宿对古时的人来说都是极为慎重的事,这不但牵涉到了古人对死后的寄托,更是名分和地位的象征。
朱月洛的生母死得早,那时候朱勤熄的陵墓还未修筑完毕,所以暂时不能安葬,一般情况下,在王陵修葺完毕之后,就要开始将王妃的骨骸置入王陵,将来等朱勤熄死后二人合葬一墓。
朱月洛提出来的这个要求也并不过分,说到底,不过是尽最后一点孝心罢了,母后死得早,总不能孤零零得一点儿名分都没有。
可是朱勤熄似乎一直都在拖延,虽然王陵已经修筑好了两三年,却从来没有提起过此事,而朱月洛此时提出,也难怪朱勤熄显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