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瓶还握在手里,标签上的字迹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我站在病房门口,没再看那扇被林婉儿关上的门,也没回头。转身走进去,脚步落在地板上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又像是怕自己听见心跳。
宫宸宇毅还在睡,呼吸平稳,脸色比之前好了些。我走到床边,把药放回柜子,顺手拉开了病历夹。那行浅色字迹还在——“神经诱导剂”。这药不该出现在他的用药清单里。它不治发烧,也不退炎症,只会让人在半梦半醒间对虚构的画面产生真实感。
我盯着那几个字,手指慢慢收紧。
这药不是大夫开的,是有人偷偷加进去的。配合全息投影,就能让一个昏迷的人“说出”根本不存在的告白。
我打开手机,绕过牧场常规权限,接入医疗系统后台。日志显示,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有人远程修改了他的用药记录。操作IP被伪装过,但路径残留了一段未加密的跳转节点——指向牧场东区一个废弃的信号中继站。
那里早就停用了。
我合上手机,没说话,也没看他。只是伸手替他掖了下被角。他的手露在外面,指尖微凉。我顿了顿,还是轻轻把被子拉上来,盖住了他的手。
然后我走了。
马厩在东北角,风从破窗灌进来,干草堆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蹲在角落,掀开那张歪斜的马鞍,下面压着一块老旧的数据卡。黑色,边缘有划痕,是牧场早期用的备份卡,早就淘汰了。我上一回躲雨时看见的,没在意。现在它成了唯一的希望。
插进读卡器,屏幕亮起,进度条缓慢推进。文件残缺,但关键片段还在。
视频画面抖动了一下,时间戳是昨晚十点四十六分。林婉儿穿着校服,手里拿着设备,从后门进了医务室。她没开灯,动作很熟,直奔床头柜下方。三分钟后,她取出一个微型发射器,贴在柜角内侧。接着,她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婉儿……别走。”
是宫宸宇毅的声音,但语调太平,没有起伏,像是从某段旧录音里截出来的。
她等了几秒,又按下另一个键。全息影像浮现:她坐在床边,低头落泪,他抬手握住她的手。画面精准到每一帧都和现实重合。
我关掉视频,把卡收进衣兜。
证据齐了。
我回到病房时,天刚亮。他醒了,眼睛睁着,望着天花板。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我。
“你去了很久。”他声音很轻,但清醒。
“去拿东西。”我把手机递过去,打开视频。
他看完,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才缓缓放下。
“你信吗?”我问。
他看着我,“我昏迷的时候,连呼吸都靠机器,怎么还能说话?怎么还能认出谁是谁?”
“可她说,你喊了她的名字。”
“发烧时的话,能当真?”他扯了下嘴角,“我小时候病得最重那次,梦见母亲站在我床边,叫我小名。可她三年前就走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但我醒来第一眼,找的是你。”
我站在原地,没动。
“护士说你没在,我就让她们叫你回来。”他抬手,按了下呼叫铃,“我说过不会让你一个人,我没忘。”
我低头看他,心口那道往生纹忽然轻轻一跳。不是灼热,也不是刺痛,像是一根断了的线,被人慢慢接上了。
“你想怎么处理?”我问。
“当着所有人。”他说,“我不想再让她用‘过去’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