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叶立时瘫在地上。
沈梧吃了一惊,求情道:“祖母,您不是天天盼着曾孙吗?为什么?叫槐叶生下来,容蓉不会生气的,容蓉?”
沈梧看向容蓉,容蓉青白着脸,抖着嘴唇。
沈淳厉声道:“你以为压着容蓉点头,此事就解决了?这要是个男孩,就是庶长子!庶长子,乃乱家之兆也。你看那个规矩的人家养出过庶长子?传出去咱们礼贤侯府还有什么名声?你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没有嫁娶呢!你将来要继承爵位,就没想过儿子们日后会相争?”
庶长子与嫡子简直是天生的对头,他们在礼法上有个悖论:庶长子居长,论孝悌,嫡子得听哥哥的;可论身份,嫡子又最尊贵,天生拥有最大的继承权。所以但凡生了庶长子的家庭,早晚会上演兄弟相争,日子肯定安生不了。将来礼贤侯府有个爵位在前面吊着,沈梧的儿子们怕是要打出花来。
再者沈淳还要考虑其他儿女。大家族荣辱一体,沈梧传出了坏名声,沈栗沈柿和女儿们也跑不了,叫人说一声礼贤侯府没规矩,不但小的那些不好说亲,沈栗将来要做官也麻烦。
田氏盯着槐叶道:“因你是安智生母留下的人,原本知道你心思不好,老身也容忍了,没想到你这样心大!你打着什么主意?就算你没下手害过容氏,你是怎么有孕的?避子汤都喝到哪去了?”
沈梧到底舍不得,央求道:“先头的孩子没留住,祖母,这个给孙子留下吧,好歹是咱们沈家的血脉。孙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田氏恨道:“你只想着你自己,你可曾考虑过容蓉?还有你的姊妹,都不管了?”
沈梧无言,只是一味恳求:“祖母,孙子一向身体不好,这个没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盼来下一个,就留下他吧。”
这话说的锥心了,田氏和沈淳都不由动容。
沈梧见有门,继续求道:“父亲,这孩子生下来,儿子以后定要好好教导,叫他知道尊卑孝悌,定然不会有父亲担心的事发生。”
沈淳长叹一声,那也是自己的孙子,他又何尝是狠心的人,只是这庶长子……可沈梧成婚这些年才有了子嗣的消息,还真不知道下一个什么时候才盼来……沈淳一甩手,走人了!
田氏疲乏道:“来人,先把槐叶关起来。”狠狠瞪了槐叶一眼,心里打定主意,无论这孩子到底要不要,心大的丫头是绝对不能留了。
沈淳气冲冲找沈栗,他是有事找沈栗商量惯了,可也不看看是什么事!
沈栗:“……”
原先没觉得沈梧这么蠢啊,怎么就能叫一个通房丫头笼络了?
“大兄若执意要留,便留着吧。”沈栗道:“只是是容家那边不好交代。”
沈淳叹气道:“世子养出了庶长子,怕是整个侯府都要跟着丢人。”
沈栗无语,他也膈应沈梧办出的糊涂事,这是要连累全家的节奏啊。可也没狠心到就让大房的孩子去死。沈梧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孩子也不是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万一他以后都没儿子呢?沈栗暗叹,容蓉着实可怜。以古代的礼法,通房丫头的孩子也有出身,沈栗自己都是庶子。
沈栗道:“容家怕是要父亲亲自出面安抚才是。”
沈淳到底松了口,槐叶暗自庆幸,却不知道田氏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决不能留她在侯府。
不说沈淳为了糟心的长子和容家如何低声下气,沈梧又怎么百般讨好容蓉,沈栗和李雁璇亲近了没几天,又要忙起来。
他要随太子赶赴大同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人可用
德彰十八年,三晋承宣布政使司上报,辖下六府三直隶州中,有一半都遭受了旱灾,其中大同府受灾最为严重。
朝廷起先并没当回事,旱灾,无非是减免赋税,赈济灾民等等。说起来,旱灾并没有水灾那样引起阁老们的注意,因为水灾引起的破坏更为迅速,而且水灾过后往往会有大疫,旱灾……势头来的慢,朝廷有时间反应。只要赈灾的手段跟得上,老百姓饿不死,是不会出现太大动荡的。
这两年好容易风调雨顺,粮仓满了些,朝廷有粮,阁老们心中不慌。
几个月后,阁老跳了脚,大同府流民为寇,造反了。
封棋咆哮道:“荒谬!诞妄!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报上来,该杀!该杀!”
何宿板着脸:“太平盛世,竟有愚民造反,此诚不可忍也,应速速发兵平叛。”
“太平个屁!”邵英大怒。皇帝有些伤心了,自打登基后,好歹也兢兢业业十八年,自以为做的还不差,也该算个明君,没想到,有人造反了。
造反的还是些灾民!
若是湘王举旗,邵英还不至于这么愤怒,左右不过皇权之争罢了。灾民造反说明什么?自己这皇帝做的不好,老百姓喊一句:“官逼民反!”不要命了。
这就是执政时的污点,死后妥妥在青史上留一笔。妈蛋,老子拼死拼活十八年,这皇帝做的不畅快!
邵英怒道:“这事没完!出兵平叛是应有之意,大同府的叛军是怎么来的,必须给朕查清楚了!别他娘的说什么刁民不刁民,老子不是被圈在大内养出来的糊涂皇帝,造反是什么罪?就是有人挑唆,百姓但凡过得下去,也不会轻易造反的!”
大凡开国一两代的皇帝,脑袋都够用。邵英当初跟着邵廉打天下,亲眼见过黎民之苦,也知道百姓的要求其实很低:只要有口吃的,就轻易不会被人挑唆闹事,这天下谁当皇帝都不值一两米糠能引起他们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