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场上的人还不足一半,大家都在一片寒暄和熙攘里互请入座。
司令的位置在三层正中央。
他从进门最近的一侧偏楼梯上来。
就这张多次在报刊上作为招牌的面孔,几乎是一进门就被人认了出来。只是由于场合不够隆重,没有人带头掌声雷动,都只是一路行注目礼。
上到一二楼,已经到达的兵士们自发地不约而同站起敬礼问好。
除此之外,顾司令的到场像是有意掩人耳目的。
反倒是裴局长,直到最后十分钟才进门。
那时,灯光已经暗下来了。
首先登台的是教堂唱诗班的合唱,再是军歌合唱、舞台剧演绎。
前半场的节目隆重、精心,就是不大自在。
不过,坐在顾还亭身侧的白鹭倒是格外地能看进去。
顾还亭荣升,他也一路水涨船高,如今是北部军区西南分区司令,为军长职位。季长风死后,白鹭一再立功,总算为自己师部博得了出战的机会。
前夜,白鹭酒醉,对顾还亭一吐为快。
事后想起来虽然丢人,他心里到底畅快了不少。
时至今日,白鹭承认,于他而言,顾还亭的确是不可或缺的朋友。
才入夜,在一片欢呼之中,联众国政府亲派职员颁发徽章,将士们更换肩章,正式授予军衔与勋章。
到此正式的内容结束。
接下来是交响乐、钢琴与芭蕾等娱乐性观赏节目。
座下的人群骚动起来。品酒、闲话、家常。
三楼几乎聚集了北宁全部位高权重之人,也开始窸窣讲话。
顾还亭却没动。
他连酒也不品,更别说其他吃食。
顾司令坐姿松散,略撑一点头,视线落在台上的那架钢琴上,看似在认真地品鉴乐声。
他没什么神情,也没表现出任何想要交谈、蹉跎的欲望。一时间,没人敢上前去说话。
就连坐在身边的白鹭和傅月襄也由于总司令过于肃穆的态度而正襟危坐起来。
殊不知,顾还亭只是在出神。
他家里那架钢琴,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摆在那里和一具了无生气的棺木没有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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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初平,他时隔快一年回到家。在刘妈定期的打理下,灰尘是没有的。
惺忪摁下的木质琴键,荡出了他一片无知无识的心神。他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那句问话,酥酥麻麻地碾过他的神经。
那个人——他的爱人,真的还会回来吗?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一个一年多没有回过一封信笺的、远在异国他乡的人,有多大可能会选择在战乱时候回到故土呢?
飘零的不是何楚卿,是被遗弃在这片废土之上的他。
顾还亭惊吓一般收回落在钢琴上的视线,细微地颤抖着眼睫,去够侍应托盘递到他手边的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