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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永乐年间。
南直隶,县学堂。
初夏的日头正毒,几棵老槐树枝叶浓密,树荫下藏着四个生员,脑袋凑在一处,偷偷瞄着空中天幕。
看到“罚抄《藤野先生》十遍”,穿青布长衫的少年猛地一拍大腿,惊得树上蝉鸣都顿了顿。
“我前日不过策论里少写个‘夫’字,赵学正就罚我抄《劝学篇》五遍,手都抄得发麻!”
旁边矮胖的书生揉着酸胀的手腕,苦着脸附和:“你那算什么?昨日学正查寝,见我衣领没理整齐,说我失了士子体面,硬是罚我抄《书院规》二十遍。”
他晃着发颤的手腕,“再抄下去真要驾鹤西去了。”
众人正唏嘘间,又见天幕闪过‘床上不能躺人,垃圾桶不能有垃圾’,顿时炸开了锅。
瘦高个生员冷笑一声,手指着不远处的斋舍:“这算离谱?上月督学要来巡查,学正连夜让我们把书架上的《史记》《汉书》全换成《四书章句》,说杂书乱心性。”
他阴阳怪气地拉长语调,“这才叫真正的形式主义!”
“这才叫真正的‘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眼里只有规矩,没有学问。”
“咳——”
廊下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几人吓得魂飞魄散,抱着书册作鸟兽散,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须发花白的李教谕踱步而出,望着天幕上‘因材施教’四字长叹。
“夫子千年遗训,竟被后世曲解至此……”
“然则……”他转身望向藏书楼方向,“当今科举取士,又何尝不是逼着杏林春苗,都长成一般模样的盆栽?”
风卷着槐树叶落在他肩头,李教谕望着空无一人的树荫,又叹了口气。
方才那几个小子的抱怨,又何尝不是他藏了一辈子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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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
暖阁里熏着龙涎香,乾隆帝斜倚在铺着貂皮的宝座上,手中举着一面放大镜,镜片反射着天幕的光。
当“服从性测试”五个字映入镜中时,他脸色骤然一沉,猛地将镜柄磕在紫檀木案上,清脆的声响吓得殿内侍立的太监们齐刷刷跪倒在地。
“好一个筛选与服从性测试!”
乾隆声音里带着怒意,却又藏着几分异样的认可。
他随手将一本奏折扔给旁边的颙琰。
“看看这迂腐之言,这人说‘教化譬如种树,贵在顺其本性’,真是十足的书生之见!”
颙琰捧着奏折,战战兢兢地听着。
乾隆站起身,看着殿外飘落的雪花。
“你要记住,这教育和治国,从来就不是种树,而是栽盆景!”
“该剪的枝桠绝不能留,该弯的树干就得按我的心意弯,这样才能长出合我心意的样子。”
他忽然端起案上的玉杯,对着窗外飘雪遥遥一敬,语气里满是嘲讽:“后世教育所用之法,倒与朕推广《圣谕广训》的法子异曲同工。”
“什么德智体美劳?不过是挂在嘴边的幌子!”
“百姓不需要懂那么多,只需要记住哪些该做,哪些连想都不能想,乖乖听话就够了。”
颙琰躬身附和:“皇阿玛圣明,后世虽未提愚民二字,可这‘服从性测试’、‘驯化’,与皇阿玛的教化之术,本质上无异。”
乾隆冷哼一声,将玉杯重重放在案上。
“他们学了朕的术,却没学到朕的度。”
“一味逼着人服从,迟早要逼得人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