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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廷审（第5页）

“正是。”

“当时，众人都看见尸体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又怎么可能是儿臣下的手？”

德帝陷入了沉思，欧阳逍紧接着又道：“父皇若不信，可叫仵作验看二皇兄的尸首，看儿臣说的是不是真的。”

德帝马上下令验尸，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几个仵作都证实二皇子死于三个时辰前。照时间推断，在欧阳逍上船前的一个时辰，二皇子就已经死了。

德帝松了一口气，拧紧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又问欧阳逍：“既然杀人的不是你，你为何会刚好出现在船上？”

欧阳逍嘴角一阵抽动，终于露出苦笑：“儿臣是落入了别人布下的陷阱。”

“害你之人可是那林月儿？”德帝目光如炬，早就洞悉了一切。

欧阳逍迟疑了半天，知道无法再隐瞒，只好点头。

“你怎的如此糊涂，竟将一个敌国的奸细留在身边？”德帝怒不可遏，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女人差点成了王妃，就禁不住一阵后怕，脸色更变得铁青。

“儿臣只道她已经失忆，与过去再无瓜葛，这才放心将她留在府中。”欧阳逍愧然垂首，胸口窒闷无比。这次他的确是被感情冲昏了头，竟被林月儿玩弄于股掌，想到她欺骗自己的那些个手段，心上便像浇了滚油一般。

“结果呢？她不但没有失忆，反而精心设下圈套，要置你于死地！”德帝冷哼一声，眼神带了几分凌厉的冰冷。

欧阳逍紧紧咬牙，猛地抬起头：“父皇，儿臣知错，无论父皇怎样降罪责罚，儿臣都毫无怨言！”

德帝盯着他看，盯了半晌，眼中的怒气消退了一些，长叹道：“你只是一时糊涂，只要能悬崖勒马，此事也并非不能挽回。”

欧阳逍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只听他说道：“当今之计，只有先逼莲儿和何凝露改了口供，招认是林月儿胁迫她们作伪证来诬陷你。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林月儿是敌国奸细，你也就脱了干系。至于莲、何二人……拿到口供后，她们自然就得畏罪自杀，死无对证，皇后也无话可说。”

他阴沉地说出这番话来，欧阳逍只觉得一阵寒意袭上心头，那两人虽然背叛了他，但看她们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免有几分恻然。果然是天威难测，人命在皇权之下，便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既然蛟儿是林月儿所杀，刚才她在堂上也已招认，只要再交刑部画押，就可以定罪了。”德帝接着说道，眼神也变得更加阴鸷。

“什么罪？”欧阳逍脱口问道，心不知怎的竟跳得厉害，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当然是死罪！”德帝厉声道，“难道你以为她杀了朕的皇儿，还有机会活命吗？”

他脸上的皱纹仿佛增加了许多，每一根都刻着悲愤。二皇子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他的亲骨肉，竟然死在那个女人手下，叫他如何不悲不痛？而那个该死的女人，害死了他的一个儿子，又迷惑了另一个，叫他如何不怒不恨？

他悲恨交加地抓紧了龙座上的扶手，仿佛钳住了那个女人的喉咙，不住地用力，用力——

德帝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惊得欧阳逍脑中一片空白，饶是他平日灵活机变，此时也宛如变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木偶。

德帝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气急，吹胡子瞪眼地骂：“这女子如此阴毒，想方设法地陷害你，难道你还不忍心，还想包庇她吗？”尖利的声音，仿佛数簇挟着怒火的利箭，密密射向对方，似要将他钉在罪人的枷锁上一般。

欧阳逍身子晃了两晃，慢慢垂下头，低声道：“儿臣不敢！”

“不敢？”德帝冷哼一声，抓着扶手的指关节已经在“咯吱”作响，可见心中是如何气愤，“连敌国奸细都敢窝藏，你还有什么不敢？不要以为朕想法子为你脱罪，就是纵容你，若不是念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早把你交宗人府发落了，还能容你这般胡作非为？”

他越说越上火，见欧阳逍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切齿道：“那妖女断不能留！朕就再给你一个机会，由你亲自打发她上路，若再有行差踏错，朕绝不轻饶！”

欧阳逍大惊抬头：“父皇，您……当真要儿臣亲自……亲自……”

德帝眼神凌厉地逼视着他，冷酷地说：“朕就是要你亲自送上毒酒，亲眼看她断气，再亲手埋葬自己可笑的感情！只有这样，你才能摆脱那个女人的魔咒，才有资格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

这冷硬无情的言语一字字砸进欧阳逍耳中，令他寒彻心肺，就算面对敌人千军万马时也未曾试过这般如置冰窟的冷。他脸色变了又变，目光如暗潮翻卷，渐渐变得幽深沉郁，像一口深井，隐藏了所有复杂的情绪。

德帝一直盯着他，像至高无上的神盯着一个在深渊里痛苦挣扎的罪人，脸上带着冷漠的笑，笃定他会抓住自己丢下的绳索，一步一步爬上来，爬到他的脚底下。

风从遥远的天际吹来，带走了灵魂的温度，空气凝固在死一样的寂静、死一样的寒冷中。

欧阳逍如泥胎木塑般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抬起头，带着壮士断腕般的决然：“父皇教训得是，儿臣若再沉迷于儿女之情，又怎对得起父皇的一番苦心？月儿是我爱过的人，我自然不能让她死在别人手里，由我亲自送她上路，的确再好不过了。”

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这番话当真说得冷酷之极，德帝却满意地笑了：“皇儿，朕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确有王者的气度！”

身为王者，就得冷酷无情，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左右自己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改变自己的选择。这番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但他相信欧阳逍一定懂得，因为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德帝松了口气，突然觉得如释重负，语气也和缓了不少，徐徐道：“你尚是待罪之身，先暂拘宫中，待朕处理好一切，就送你去见那女人，该怎么做，你可都想明白了？”

欧阳逍缓缓点了点头，一颗心仿佛有千钧重，面上却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漠。

月儿，若知道自己机关算尽，最后得到的只是一杯毒酒，你可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