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央的城门、城门两侧小城们竟然同时轰然打开,兵士蜂拥而出,却是纵横有序。合着骆无愚方才领的精兵一同冲过来,一时间,万马奔腾而来。迟衡大惊,想不到方才还堂堂正正对战的骆无愚竟然出此策。
这,分明是誓将自己全部歼灭的阵势,骆无愚果然一出招就是大手笔。与他的精兵对战犹可,如今源源不断的快马精兵飞奔而来,如何能吃得消。
迟衡当机立断:“撤!”
颜王军训练有素,大敌当前,撤得也利索。
但饶是如此,耐不住骆无愚像饿鹰扑食的凶猛,颜王军后边的兵士手脚慢的、手忙脚乱的,难免一个迟疑就被陷入恶战之中。迟衡回头,只见骆无愚金刚怒目,举起大刀,寒光闪过,颜王军兵士应声落地。只是眨眼功夫,他一连竟然将十数个兵士斩落下马,鲜血直迸。
迟衡恨不能回马与他再战。
只是,纵然心如刀绞,也是不能回头的。他深知,若是被骆无愚缠住,更将自己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迟衡一咬牙将马鞭甩得山响,像疾浪一样俯冲而下,期望能顷刻远离石城,迅速将骆无愚引入岑破荆和容越的埋伏之中。
谈何容易。
骆无愚在撂翻了数十个兵士之后,见迟衡越来越远。他大吼一声,撇去旁人,径直追着迟衡而来。迟衡反而心中一喜,一边令人越发振奋地击鼓,撤退。
另一边,却放慢了马速。
以诱骆无愚追上。
石城在上,埋伏在下,但也不是一步就能到达,颜王军兵士恨不能腋下生双翼。
迟衡频频回头,看见骆无愚越来越近,他并不畏惧。令他望之震惊的,是触目惊心的另一幕:而因地势之故,由下至上望过去,只见石城的兵士如潮水涌出,滚滚而下,大有遮云蔽日之势。
迟衡被震撼住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整齐又枭悍的阵势,他从没有想过宁静的石城会忽然爆发出这样的气势,像沉默万年的山忽然爆发一样震裂天地。
迟衡后悔了。
不错,他是设阵了,设埋伏了,但还是太不慎重了。如怒浪一样汹涌而下的石城兵士,个个如猛虎下山,怎么能挡得住——石城兵士积累了这么长时间的郁愤,终于于这一刻爆发了,骆无愚用的是哀兵必胜之法吗?
事已至此,只能硬拼了。
迟衡马快又兼有兵士阻挡,骆无愚始终没有追上迟衡。
望着前方的山林,安静得没有一丝尘土,好像什么都没有蕴藏一样,与后面的风起云涌成鲜明对比。其时,颜王军兵士已在石城的铁蹄之下就折损过半,后面逃亡的兵士眼看也被缠住了,迟衡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嚯!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山林之上,明戈耀目,仿佛要冲破乌云压境之势一般。迟衡几乎要飚出眼泪来,这一边是岑破荆,那一边是容越,说好的两相夹击,却都没想到会迎来这样的阵势,一时改天换日!
骆无愚一惊,想不到有埋伏。
但仗着喧天的气势,义无反顾杀了过来。
这边岑破荆摇旗擂鼓俯冲而下,气势倾卸天火一般,正与骆无愚军交战在这凹陷之地。
而那边,容越却并没有杀下来。
他原本布下的是长龙阵,但一看骆无愚这阵势,如果长龙必然被冲散,反而会绵软无力,于是在远远望见石城的阵势时,容越毅然临阵决定,换成卧龙摆尾回旋阵。先以一个摆尾,切开骆无愚的阵势,再以回旋之阵法,缠住骆无愚的后半数长阵,将石城咄咄逼人的气势彻底切断。
岑破荆是救急。
容越是歼杀。
颜王军的气势如雷,端端地切入石城兵士。两人一来一往,配合得浑然天成。
迟衡见状,立刻回马迎敌,亲自擂鼓呐喊以助军威。颜王军的气势很快如强龙腾飞,与石城的饿鹰纠缠在一起。
这一场血战,从傍晚一直厮杀到了夜幕降临,直杀得暗无天日。眼看颜王军和垒州军都要被埋在血浆之时,天空忽然风云大作,飞沙走石,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色顷刻暗了,雨又急又猛,有那么一刹那竟然对面看不清人,不多时泥浆合着雨冲下来,兵士在雨中打得也疲乏。
岑破荆见状,知道再打下去,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此情此景,骆无愚也无心恋战,下令撤兵回城,他的声音雄浑,一听就极有威慑力,只见那一声令下,石城兵士立刻回马,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当真的军令如山!
暴风骤雨,突如其来。
迟衡看看滚滚而下的泥浆,再望着石城兵士急速离去的背影。而颜王军的兵士却没有离开,试图将已死的兵士扛回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当即再度强令兵士们立刻离开,甚至连有些生死未卜的伤员也顾不上,只求速回营地。
比起石城兵,颜王军撤得有些仓促。
岑破荆收的快,无需忧虑。而容越的阵法将石城兵士冲得支离破碎,但若要回兵还是要费些神的,容越指挥着一支又一支兵士离开。迟衡一边仰望山岭之上,一边焦急地催促着,地上横尸遍野,惨不忍睹。
眼看着最后一支兵终于齐了,就在此时,听见轰隆的声音,像雷声但又更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