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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渔娘出计暗探敌巢（第1页）

帝京的繁华与东南海疆的烽火，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御书房的机锋暗藏，此刻已让位于舟山群岛咸腥海风里裹挟的血与火的气息。面对商路受阻、海图失踪的困局，坐镇中枢遥控已非良策，云映雪深知，唯有亲临险地，方能于迷雾中寻得一线生机。

“你要亲自去？”谢砚之眉峰紧蹙，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容愈发冷硬。倭寇凶残，据点隐秘，此去凶险万分，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必须去。”云映雪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海图失踪，绝非偶然。倭寇动向诡异，背后必有隐情。坐在帝京，听千万份奏报，也不及亲眼看一看那‘鬼鹿毛’的巢穴，闻一闻那海风中是否混杂着内鬼的味道。”她顿了顿，看向谢砚之，“况且，那张图……不容有失。”

谢砚之沉默片刻，他知道她决定的事，无人能改。他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乌木令牌，递给她：“带上这个。沿海稽查司的暗桩，见此令牌如见我。必要时，可调动他们一切资源。”他没有说更多担忧的话，所有的关切与支持，都凝结在这枚冰冷的令牌之中。

三日后，舟山群岛，某处偏僻的渔村。

这里早已不复往日宁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恐惧。倭寇的快船时常像幽灵般出现在附近海域，劫掠过往渔船，索要钱粮，甚至强掳壮丁。村民们敢怒不敢言，为了生存，有时甚至不得不被迫向一些临时靠岸的倭寇队伍提供淡水和食物。

这一日，天色未亮，村里几个胆大的渔民便被倭寇派来的人催促着，将几大桶淡水和一些勉强凑出来的蔬菜瓜果搬上小舢板，准备送往附近一个倭寇时常停靠的荒岛——蛇蟠岛。

就在队伍即将出发时，一个身影怯生生地凑了过来。那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渔家女，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裤脚挽到膝盖，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腿，赤着脚，脚上沾满了泥泞。她头发胡乱挽着，脸上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抹着几道锅底灰，显得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在凌乱的发丝后，清澈而带着几分惶恐。

“三……三叔公，”她声音细弱，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对着负责此事的村里老者哀求道，“带上俺吧，俺爹病着，家里揭不开锅了……听说送这趟东西，太君……不，是那些老爷们，会给点盐巴……”

那被称作三叔公的老者叹了口气，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子和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几个沉默的渔民，终究是心软了，挥了挥手：“跟上吧，阿草，机灵点，到了岛上别乱看，别乱说，送了东西拿了盐就赶紧回来！”

“哎！谢谢三叔公！”那“阿草”连忙躬身，笨拙地帮着将最后一筐蔬菜搬上摇晃的舢板。

这个“阿草”，自然便是乔装改扮的云映雪。她用特制的草药略微改变了肤色和肤质，用粗砂磨糙了手掌，更用内息调整了行走坐卧的姿态，此刻的她，与这海边贫苦渔村里为生计挣扎的少女别无二致。就连那眼神中的惶恐与卑微，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几艘小舢板在晨雾中悄然离岸，朝着传闻中倭寇盘踞的蛇蟠岛划去。海面平静，却暗藏杀机。同船的渔民们都紧绷着脸，沉默不语，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单调地响着。

云映雪低着头，蜷缩在船舷边，仿佛被冻得瑟瑟发抖，实则眼角的余光早已将周围的海域地形、水流方向、以及远处那越来越清晰的、如同巨蛇盘踞般的岛屿轮廓，尽数记在心里。

靠近蛇蟠岛，一股混杂着腥臭、烟火和隐约血腥的气味便扑面而来。简陋的码头旁，停靠着几艘熟悉的“关船”，船上隐约可见持刀警戒的浪人身影。岸上，用粗糙的木头和抢来的船帆搭建着几个窝棚，一些衣衫褴褛的倭寇正围坐在火堆旁，擦拭着刀剑，或是用听不懂的倭语大声叫嚷着什么。

看到送补给的舢板，一个看似小头目的浪人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过来，叽里咕噜地呵斥着，示意渔民们赶紧卸货。

云映雪混在渔民中，低着头，费力地抬起一桶淡水，脚步踉跄地跟着队伍往指定的窝棚走去。她刻意放慢动作，耳朵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周围一切有用的信息——倭寇的人数、精神状态、武器装备的制式、他们交谈中偶尔夹杂的几句生硬的汉语（或许是与中国走私贩交流所用），以及……他们巢穴的大致布局。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尽管身处狼窝，但她心中那把无形的算盘已经开始飞速拨动，计算着风险，分析着信息。

在经过一处看似堆放杂物的窝棚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里面似乎有几个被捆绑着、伤痕累累的人，看衣着，像是被俘虏的明军水师官兵或商船水手。她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她低头快步走过时，忽然，一个窝棚里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说的是倭语，她听不懂，但其中一个声音异常尖锐，伴随着瓷器摔碎的声响。

紧接着，窝棚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个身材矮壮、留着月代头、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浪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目光凶狠地扫过正在卸货的渔民队伍。

他的目光，恰好与正抬起头的云映雪，有了一瞬间的交汇。

云映雪心中警铃大作，立刻重新低下头，做出惊恐万状的样子，肩膀微微发抖。

那刀疤浪人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觉得这脏兮兮的渔家女没什么特别，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云映雪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但她能感觉到，这蛇蟠岛上，隐藏的秘密和危险，远比她之前预想的还要多。那失踪的海图，会在这里吗？那个被称为“鬼鹿毛”的头目，又在何处？

她继续扮演着怯懦的“阿草”，将最后一筐蔬菜搬进窝棚，接过倭寇扔来的几小包粗盐，跟着如蒙大赦的渔民们，迅速离开了这个充满煞气的岛屿。

小舢板驶离蛇蟠岛，云映雪回头望去，将那岛屿的详细布局和观察到的一切，深深烙印在脑海。

暗探敌巢，第一步已成。更艰难、也更危险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她需要将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找到倭寇的命脉，更要找到那张关乎未来航程的，至关重要的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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